其一
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
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
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
西崦人家应最乐,煮芹烧笋饷春耕。
其二
身世悠悠我此行,溪边委辔听溪声。
散材畏见搜林斧,疲马思闻卷旆钲。
细雨足时茶户喜,乱山深处长官清。
人间岐路知多少,试向桑田问耦耕。
这两首诗是苏轼在去往新城途中,对秀丽明媚的春光,繁忙的春耕景象的描绘。第一首诗主要写景,景中含情。第二首着重抒情,情中有景。
清晨,诗人准备启程了。东风多情,雨声有意。为了诗人旅途顺利,和煦的东风赶来送行,吹散了阴云;淅沥的雨声及时收敛,天空放晴。“檐间积雨”,说明这场春雨下了多日,正当诗人“欲山行”之际,东风吹来,雨过天晴,诗人心中的阴影也一扫而光,所以他要把东风视为通达人情的老朋友一般了。出远门首先要看天色,既然天公作美,那就决定了旅途中的愉悦心情。出得门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迷人的晨景:白色的雾霭笼罩着高高的山顶,仿佛山峰戴了一顶白丝绵制的头巾;一轮朝阳正冉冉升起,远远望去,仿佛树梢上挂着一面又圆又亮的铜钲。穿山越岭,再往前行,一路上更是春光明媚、春意盎然。鲜艳的桃花,矮矮的晴篱,袅娜的垂柳,清澈的小溪,再加上那正在田地里忙于春耕的农民,有物有人,有动有静,有红有绿,构成了一幅画面生动、色调和谐的农家春景图。雨后的山村景色如此清新秀丽,使得诗人出发时的愉悦心情有增无减。因此,从他眼中看到的景物都带上了主观色彩,充满了欢乐和生意。野桃会“含笑”点头,“溪柳”会摇摆起舞,十分快活自在。而诗人想象中的“西崦人家”更是其乐无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田间小憩,妇童饷耕;春种秋收,自食其力,不异桃源佳境。这些景致和人物的描写是作者当时欢乐心情的反映,也表现了他厌恶俗务、热爱自然的情趣。
第二首继写山行时的感慨,及将至新城时问路的情形,与第一首词意衔接。行进在这崎岖漫长的山路上,诗人联想到人生的旅途同样是这样崎岖而漫长。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阴风惨雨,也有雨过天晴。诗人不知不觉中放松了缰绳,任马儿沿着潺潺的山溪缓缓前行。马背上的诗人低头陷入了沉思。三、四两句颇见性情,很有特色,脍炙人口。“散材”、“疲马”,都是作者自况。作者是因为在激烈的新、旧党争中,在朝廷无法立脚,才请求外调到杭州任地方官的。“散材”,是作者自喻为无用之才。“搜林斧”,喻指新、旧党争的党祸。即使任官在外,作者也在担心随时可能飞来的横祸降临,即便是无用之材,也畏见那搜林的利斧。作者对政治斗争、官场角逐感到厌倦,就像那久在沙场冲锋陷阵的战马,早已疲惫不堪,很想听到鸣金收兵的休息讯号。所以,作者对自己此时这样悠然自在的生活感到惬意。他在饱览山光水色之余,想到了前几日霏霏春雨给茶农带来的喜悦,想到了为官清正的友人新城县令晁端友。临近新城,沉思之余,急切间却迷了路。诗的最末两句,就写诗人向田园中农夫问路的情形,同时也暗用《论语·微子》的典故:两位隐士长沮、桀溺祸耦而耕,孔子命子路向他们问路,二人回答说:“滔滔者,夭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也,岂若从避世之士哉?”诗人以此喻归隐之意。
两首诗以时间先后为序,依原韵自和,描绘“道中”所见所闻所感,格律纯熟,自然贴切,功力深厚。尤其是第一首“野桃”、“溪柳”一联倍受后人激赏,汪师韩以为是“铸语神来之笔,“常人得之便足以名世”(《苏诗选评笺释》卷二)。其实不仅此联,即如“絮帽”“铜钲”之比拟恰切,“散材”、“疲马”之颇见性情,也是诗中妙对。
翩然飞去。黄鹄自有冲霄志。贝锦何妨。人识天孙云锦章。
世情非古。廊庙江湖心共苦。凭仗忠贞。要使苍生见太平。
樽前人出玉芙蓉,纤手亲分荔子红。归得大明湖上宴,也应看画说闽中。
?都路。最销魂、入眼桃千树。红桥几曲阑干,犹识昔游凭处。
沧波梦醒春色远,梧云暗湘浦。对西风、鬓影衫痕,坠欢随水东去。
殷勤算有何戡,莺花地、当时尊酒频聚。一掬蓬莱余香剩,曾见惯、丁歌甲舞。
斜阳外、寻常巷陌,听秋燕、多情劫后语。只江潭、倦柳丝丝,寄语应念吟侣。
河水望南流,我舟向北征。湍急不得前,如蚁磨上行。
长绳系桅顶,曳纤邪许声。篙师船头立,浅濑努力撑。
天意复中阻,石尤忽怒鸣。且前亦且却,水风激砰訇。
同舟客烦恼,心摇如悬旌。迟迟行若此,何时达帝京。
余意独不然,虑怛心自平。拂衣辞故国,携家泛大瀛。
瞬息数百里,高浪驱鲲鲸。顿者受以渐,大造有权衡。
但求尺寸进,莫与天公争。譬诸九仞山,覆篑功终成。
回顾沙渚畔,清梦鸥不惊。
大儒一代之元气,充塞天地流传尊。温公何人肯阿世,八十日相空经纶,我为太息观遗文。
熙丰以后百六厄,见筹边腹都无策。蔡章继相何为乎,礼乐湮沦王路塞。
峨峨十丈党人碑,岌岌江山遗半壁。百年鱼腹尽君臣,旧相荒凉一片石。
悲哉山石故临安,秋风秋草白日寒。语重九鼎字宏璧,疆禺力负蛟螭蟠。
金符铁券今何有,剩水残山争不朽。扪天巨手劈荒崖,淋漓元气神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