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送陈子华的词,写法特别。“北望神州路,试平章、这场公事,怎生分付?”突如其来地提出一个因北望中原而产生的问题,起势突兀,引人注目。
“记得太行山百万,曾入宗爷驾驭。今把作记蛇骑虎。”接着才指出问题的具体内容:即是该怎样对待沦陷区的义军。问题从南、北宋之际说起,当时的爱国将领宗泽为抗击金军,招抚了义军首领王善、杨进等人,他敢于招抚被人视为“寇盗”的义军,有能力“驾驭”他们,依靠他们壮大抗金的力量,所以宗泽声威大震,军民都敬重他,喊他为宗爷爷。宗泽在政治上、军事上采取正确的立场和措施,在抗敌方面收到了巨大的效果。
作者写这首词时,宗泽逝世已久,但在北方金人统治地区,仍有义军活动。其中红袄军力量最大,首领杨安儿被杀后,余众归附南宋,可惜朝廷不信任他们,把抗金民众武装看成是手上拿的蛇和跨下骑的虎,甩掉又不是,用又不敢用。作者送行的友人陈子华,他曾主张积极招抚中原地区的义军。他出知真州(治今江苏仪征),在公元一二二七年(宋理宗宝庆三年)四月,当时李全还未叛降蒙古。宋朝如果能够正确团结、运用义军的力量,抗金是大有可为的。所以作者送陈子华赴江北前线的真州时,要他认真地考虑这个关系国家安危存亡的重大问题。这里前二句歌颂宗泽正确对待义军,声威极大;后一句用《魏书。彭城王勰传》的典故,批判昏聩无能的投降派。两种不同的形象,形成鲜明、强烈的对照,笔力遒壮。“君去京东豪杰喜,想投戈拜真吾父。谈笑里,定齐鲁。”希望陈子华到真州要效法宗泽,使京东路(指今山东一带)的豪杰,欢欣鼓舞,做到谈笑之间,能够收复、安定齐鲁北方失地。既是勉友,更抒发自己延纳俊杰、收复河山的热切愿望,写得酣畅乐观,富于豪情壮志。
下片情感波澜起伏,一会儿奇峰突兀,一会儿陡转直下,沉郁凝重。“两淮萧瑟惟狐兔。问当年、祖生去后,有人来否?”面对当时现实:国土沦丧,人烟稀少,狐兔出入;父老长久盼望,然而看不到祖逖那样的志士。笔调跌宕,感情变为悲愤。“多少新亭挥泪客,谁梦中原块土?”说当时不但丧心麻木、公然卖国的投降派不想念中原,连以名流自命的士大夫们也没有意志去收复失地。笔调和前三句相同,用南宋统治区域的现实去补充前三句,进一步浓化前三句的感情。“算事业须由人做。”指出事在人为,不须颓丧,又转为充满信心的乐观,和上片的思想感情相呼应。单句回斡,陡然而来,戛然而止,这是词中表现豪迈之气的顶点。“应笑书生心胆怯,向车中、闭置如新妇。”用《梁书·曹景宗传》的典故,嘲笑书生气短,言外之意,也是希望陈子华要振作豪气勇于作为,似自嘲而实是勉励陈子华。“空目送,塞鸿去。”
以写送别作结。全词正面写送别,只有这两句话;又不直接写送人,却言写目送塞鸿并去,仍与北国河山联系在一起。既点题,又围绕全词的中心内容,有余味,有力量。
历史上的反动统治者,都是敌视人民的力量,勇于对内,怯于对外。在这首词中,作者要陈子华正确对待义军,招抚义军,思想是进步的。他的词,发展了辛弃疾词的散文化、议论化的倾向,雄放畅达,继承辛派的爱国主义词风,又有自己的风格。这首词气势磅礴,一气贯之,是名词的显著特色。立意高远,大处落墨,又曲折跌宕,不同于那些一味讲究直率的人。
上阕起以问句,从“北望神州路”落笔,一开始就把读者卷入异族侵逼、江山颓败、社稷倾危之际南宋朝野两等人士、两种主张的矛盾之中:一方面是爱国志士引颈翘盼尽早收复中原沦陷之土,一方面却是偏安朝廷高位重臣的一味主和,这种国势与国策的相悖直令作者忧心如焚,由“这场公事、怎生分付”这一问句,抖落出一片忧虑、急切而又无奈之情。起首以设问造势,既直露了作者愿望与现实冲撞下的不平心境,又造成行文上的引弓待发之势。作者没有紧接上句设问作答,而是让思维的流程回溯到宋初的一段史实,以对比来抒怀——当年老将宗泽率领宋军大败金人、驾驭太行的伟绩,令人感奋;今日朝廷既外困于异族,又内惧于义军的“记蛇骑虎”的窘境,更令人慨叹。这种历史与现实并合、交错的写法,使词的时空范围得以拓展,作者的忧时爱国之怀,正是在这种对历史的钦慕与对现实的感喟中见于纸笔。接着几句,写作者勉慰鼓舞朋友,表现出坚持联合北方义军共同抗侮、收复失地的希望与信念。笔墨之间,豪情横溢。
下阕进一层写“悲愤”。起首联系江山残破、半壁苟安的惨痛现实,继而连设二问,连用二典,一面热切鼓励陈子华以晋“闻鸡起舞”、“击楫中流”的祖逖为楷模,为中原统一建功立业;一面沉痛指责那些南渡后但得一隅安身的统治者早已不复怀思中原失地。“问当年、祖生去后,有人来否?多少新亭挥泪客,谁梦中原块土?”这两句明以发问,实则为他勉、为自况,一以叙事,一以状怀,前句以问代答,实为盼今陈子华荷重任前往真州能如祖逖当年渡江北伐,有不尽勉励寄望之意。“算事业、须由人做”,是志士对同道的希冀与勉励;“应笑书生心胆怯,向车中、闭置如新妇”,是对书生胆怯的嘲笑,要人奋厉有为,为国效命,不能像新妇那样躲在车中胆小怕事,这也是胸怀报国之志、身为一介书生的作者的自勉。词人终究痛感自己书生无用,报国无路,词末终于发出了“空目送,塞鸿去”的悲愤叹息。“塞鸿”指陈子华,是说自己只能徒然目送陈子华。这首词用事带典很多,尤其是下阕,几乎句句用事,然不显堆垛,用得圆熟,用得贴切,这正是辛派词人一路的风格。作者化典用事,加深了词的悲愤苍凉的气氛,在语意、文气上一脉相承,使全词充满了一股梗概之气。
郁郁平陵树,日夜生秋风。风声一何悲,树色何朦胧。
不敢出声啼,掩咽歌义公。平陵多贵豪,不为商与农。
黄绶二千石,墨绶侍中郎。出用牛车载,户用金碧蒙。
老少六七辈,气色何昂藏。口但新室臣,何论我高皇。
嗟哉义公里,榛棘复污潢。狐兔欢索群,鱼鳖亦来宫。
安得冥途轨,侧身以相从。
周生雪山世稀见,远水近水一疋练。玉崖嵚崟插湖脚,粉笔徐移扫高阁。
琼枝铁柯两迥亚,龙鳞犀甲歘参错。林风飒飒急霰起,白日冰花逐毫落。
天愁地惨意各出,雾合飙回势逾恶。人言四时冬最难,周生善雪仍善山。
虚堂突立万仞壁,尺素乍转千重湾。彷佛寒封洛阳道,得无白拥蓝田关。
袁安甘卧几时起,退之遭窜终召还。倚山亭亭一孤松,仄崖峭壑盘其中。
分毛耸干一何杰,画者有意排严风。君不见古来梁栋必此物,愿君爱之频拭拂。
修程倦霄汉,清梦熟江湖。夜久水烟寂,月明关塞孤。
玉露漙清虚,银云拥明月。空濛白夜凉,远近商声发。
桂子落秋香,寒娥能孤洁。谁家理素琴,调急弦应绝。
昨夜宿云门,晨兴事清盥。萦纡出松径,犹见明星烂。
顷时岚雾收,旭日乃始旦。岩峦迫回合,苍翠正凌乱。
前瞻化鹿峰,隐约钓台畔。溪明鱼自跃,筱密猴相唤。
谷口闻鸣钟,林端辨烟爨。今为祇树林,旧是平阳观。
盛衰固有由,兴废何足叹。
能赋《子虚》有司马,不见邑宰无澹台。绿嗔不力随风偃,丹爱葵心向日开。
稻过閒田鸿尽去,芹香旧垒燕还来。丈夫能受孤遗托,唯有公孙活赵孩。
城中半月居,日见凌云山。朝烟暮霭各殊状,一一入我窗棂间。
山头俯首望城市,人烟都在丹青里。山足云气山根涛,名胜巴西无与比。
清音亭,洗墨池,东坡遗迹犹在斯,残碑剥蚀苔藓滋。
惟有栖鸾峰顶千岁鹤,曾见先生来赋诗。何处青山不媚妩,无人间作青山主。
我读先生集,佳句口能数,生不愿封万户,却愿载酒凌云游。
先生豪兴堪千秋,可怜垂老居常州,还山有愿终莫酬。
山苍苍,水茫茫,三江会合江流长,伟观使我神飞扬。
奚奴手持一壶酒,犹是眉州旧酿玻璃香,安得呼起先生劝满觞。
好山如此值一醉,明日携筇须再至。清风为我开白云,凭栏更看三峨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