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上片回忆青少年时期在京城的任侠生活。“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是对这段生活的总括。以下分两层来写:“肝胆洞,……矜豪纵”是一层,着重写少年武士们性格的“侠”。他们意气相投,肝胆相照,三言两语,即成生死之交;他们正义在胸,在邪恶面前,敢于裂眦耸发,无所畏惧;他们重义轻财,一诺千金;他们推崇勇敢,以豪侠纵气为尚。这些都从道德品质、作人准则上刻划了一班少年武士的精神面貌。由于选取了典型细节:“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等,写得有声有色,并不空泛。“轻盖拥,……狡穴空”是又一层,侧重描写少年武士们日常行为上的“雄”。他们驾轻车,骑骏马,呼朋唤友,活跃在京城内外。斗城:汉代长安按南斗,北斗形状建造,故名;此指北宋东京。他们随时豪饮于酒肆,且酒量极大,如长虹吸海。“春色”此处指酒。有时,他们又携带弓箭,“呼鹰嗾犬”,到郊外射猎,各种野兽的巢穴顿时搜捕一空。武艺高强,更衬托出他们的雄壮豪健。这两层互相映衬,写品行的“侠”寓含着行为的“雄”,而写行为的“雄”时又体现了性情的“侠”,非自身经历难写得如此真切传神。笔法上极尽铺叙,如数家珍,接着仅用“乐匆匆”三字即轻轻收束上片,贺铸不愧大手笔。
下片开头“似黄粱梦”过渡自然。既承接了上片对过去的回忆,又把思绪从过去拉回到今天的现实中来。过去的生活虽快乐,然过于匆匆,如梦一样短暂。离开京城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已是中年,自己的境况又不如意。长期担任相当汉代冗从的低微官职,为了生存,孤舟飘泊,只有明月相伴。岁月倥偬,却像落入囚笼的雄鹰,一筹莫展。每天只能做些案头打杂的粗活,其保家卫国的壮志,建立奇功的才能完全被埋没了。而且像这样郁郁不得志的下层武官并非词人一个,“鹖弁如云众”。这就找出了造成这种现象的社会原因,指责了浪费人才、重文轻武的北宋当权者。“笳鼓动,渔阳弄”,点明宋朝正面临边关危机。“思悲翁”,一语双关;既是汉代有关战事的乐曲名,又是词人自称。四十岁不到,他却感到自己老了,一个“思”字,写尽了对自己被迫半生虚度、寸功未立的感慨。当年交结豪杰、志薄云天的少年武士,如今锐气已销磨许多,然而也成熟许多。其内心深处仍蕴藏着报国壮志,连身上的佩剑也在西风中发出怒吼。然而,在一派主和的政治环境中,他“请长缨,系取天骄种”的心愿只能落空。不是“不请”,而是“不能请”,或“请而不用”。于是词人只有满怀悲愤,恨恨地登山临水,将忧思寄于琴弦,把壮志托付给远去的鸿雁。词人的万千感慨都寄托在这有声的琴韵和无声的目光之中了,其哀、其愤非常幽深。因为这是一个忧国忧民、报国无门的志士的无奈与悲愤,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此词塑造的游侠壮士形象,在唐诗中屡见不鲜,但在宋词中则是前所未有的。此词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思欲报国而请缨无路的“奇男子”形象,是宋词中最早出现的真正称得上抨击投降派、歌颂杀敌将士的爱国诗篇,起到了上继苏词、下启南宋爱国词的过渡作用。
全词风格苍凉悲壮,叙事、议论、抒情结合紧密,笔力雄健劲拔,神采飞扬,而且格律谨严,句短韵密,激越的声情在跳荡的旋律中得到体现,两者臻于完美的统一。
南风吹大海,日轨走南陆。我行君尚留,慷慨念时局。
神方置不用,谁起国病笃?同抱救世心,栖栖行海曲。
空言要何补?长身祗食粟。此来已三月,共惜流光速。
群山送我行,海气清而肃。眷念君平生,抱道过王蠋。
临歧为我歌,高响振林木。林中双异鸟,飞鸣正相逐。
勉哉保令名,何必愧异服。
平生麋鹿姿,不意华屋居。一为轩裳撄,所得非所如。
弱迹踵诸彦,清班直周庐。蓬山切星辰,牙签明绮疏。
散帙喜所得,怀铅愧中虚。暝归复奚营,一饱不愿馀。
宁甘四立壁,懒作三献书。高槐障熇烦,清阴落庭除。
幽卧遂终日,兹谋定非疏。娟娟新月流,翳翳归云舒。
怀人发浩叹,屏营以踟蹰。愿言果归志,春波涨隋渠。
蝉雀螳螂智总昏,拥旄今喜令公存。蒲萄夜索三军醉,苜蓿春肥万马屯。
海上投戈应革面,帐中弹铗亦酬恩。吏民遮道凭传语,新拜将军旧戟门。
徵士士龙之子孙,天马为胸气深厚。逸才致远谁能羁?少年气已干牛斗。
尔来狼狈一缊袍,豪荡肯居狐貉后。文豹深藏雾雨濛,潜蛟终作风雷吼。
相羊廛市昔倾盖,执雉定交欢握手。燕坐谈天试相语,击蛇掉尾还应首。
众人乃欲攘其踰,无异醯鸡喧瓮缶。獬冠蝉弁戏推许,鼠目獐头惭老丑。
嗟予退处操如蚓,分与穷猿擅林薮。虫飞蝠伏各有时,万物行藏信非偶。
文章藻绘亦安用,画虎不成徒类狗。宁为牧猪隐蒲博,虽非待兔聊株守。
豻袖无堪厕朝列,鹿门正可安农亩。君不见千秋麟阁诮猕猴,乌用丹青传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