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写在这里留宿的情况,“江头日暮痛饮”,直赋其事,可见词人心中的不快。“痛饮”是排遣愁绪的意思。“乍雪晴犹凛”,衬写其景。斜光照积雪,愈见其寒,由此雪后清寒正映出心境之寒。
“山驿凄凉,灯昏人独寝。”由日暮写到夜宿,“凄凉”二字写出了词人独宿的滋味“灯昏”更可以看出词人的凄凉、寂寞。古驿孤灯,是旅中孤栖的典型的氛围,不少诗人词客都曾这样描写。白居易写过:“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邯郸冬至夜思家》);秦观写过:“……风紧驿亭深闭。梦破鼠窥灯”(《如梦令》)。此词亦复如此,而且此处“灯昏”与前面日暮雪白映照,更带有一层悲哀的色调。上片四句似信手掂来其实在层次、情景的组织上是很新巧的。
下片“鸳机新寄断锦,叹往事、不堪重省。”句中“鸳机”,是一种织具。此句引用了前秦苏蕙织锦为回文诗寄赠其夫窦滔的故事,意思是自己心爱的人新近又寄来了书信。“往事”,指当初欢快相聚的时候“不堪重省”者有二,一是山长水阔难以重聚,二是此时凄清想起往日的温暖,更是难耐。
后一种意味更切此时的“不堪”。虽则不堪,心偏向往,回避不了:“梦破南楼,绿云堆一枕。”这就是“往事”中的一事,当年同卧南楼,梦醒时见身边的她“绿云堆一枕”。“绿云”指的是女子秀美的鬓发,“堆”,形容头发蓬松、茂密之状这使人想起“鬓云欲度香腮雪”、“绿窗残梦迷”温庭筠《菩萨蛮》的句子,这是多么动人的情态啊!独宿的凄凉,使他想起往事;想起这件往事,可能加重了他的凄凉感,也可能使他的凄凉感在往事的玩味中消减,这就是人情的微妙处。“梦破”自是当年情事,读者也不妨将之与此时联系起来,当年的情事如果发生在此时,不同样是温馨一梦吗?今梦、昔梦连成一片,词家恍惚之笔,十分难得。赵翼云:放翁诗“结处必有兴会,有意味”(《瓯北诗话》),此词也是这样。
此词当写羁旅愁思,将艳情打并进去,正显出愁思的深切温厚,宋词中如此表现颇为常见。下片所思人事,当有所源。同年春末词人由夔州调往南郑时经过此地曾写有《蝶恋花·离小益作》:陌上箫声寒食近。雨过园林,花气浮芳润。千里斜阳钟欲螟,凭高望断南楼信。海角天涯行略尽。三十年间,无处无遗恨。天若有情终欲问,忍教霜点相思鬓?
“南楼信”云云亦是思念“南楼”女子,此女子是谁,现在已难以确考了有人认为此词是比兴之作,“‘梦破’是说的幻梦应该是指由陇右进军长安,收复失地这一梦想(的破灭,从表现看来,这里全写的男女之情,当日的欢爱,……可是现在恩情断了,‘鸳机新寄断锦’,更没有挽回的余地。陆游在这个境界里,感到无限的凄凉。”(《中国历代著名文学家评传》第三卷《陆游》,参见《词学研究论文集·陆游的词》)这样的解说恐怕并不是词的本意。如果说,陆游由于从军南郑的失意,加深了心头的抑郁,使得他“在这个境界里”,更“感到无限的凄凉”,羁愁中渗进了政治失意的意绪,那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很自然的;若字牵句合以求比兴,那就显得太机械了。至于以陆游此次是携眷同行为据,证实此词是“假托闺情写他自己政治心情”,那恐怕与文学创作规律及古人感情生活方式都相距甚远了。
烧却门符纸,匝地竞如蚁。青眉稚齿儿,堂上诵夫子。
余也亦皇皇,趁时治山水。瓢笠共山僧,缁衣附行李。
是壑即吾居,是云即吾市。逸思触东风,吐若争春蕊。
冒霜遵脩途,十里黄埃起。
断堤疏柳不成行,上有寒鸦带夕阳。十载丹青那更得,烟波江外老林郎。
林间鸡犬,江上村墟,扁舟处处经过。袖里新诗,买断古木苍波。
山中一花一草,也留教、老子婆娑。任人笑,甚风云气少,儿女情多。
不待求田问舍。被朝吟暮醉,惯得蹉跎。百尺高楼,更问平地如何。
朝来斜风细雨,喜红尘、不到渔蓑。一尊酒,唤元龙、来听浩歌。
成心绣鞶帨,偾骄不可拘。脊脊广运中,吾道其何如。
罝罘乱薮泽,太素成蘧除。畸人乘莽眇,焦火蹈若无。
汎然涉九渊,木舟一何虚。得一合众万,瞻阕生明疏。
至情通喘耎,而况孚豚鱼。斋居霁烦想,兹理守弗渝。
说巽苟不亏,化邦扩所馀。眷言永登假,去与天为徒。
衮衮閒愁集,堂堂急景迁。残冬惟一月,旅寓向三年。
霜入丝莼美,风掀锦树鲜。义山通鸟道,禾水涨蛟涎。
雨泣鸣蛩地,云愁过雁天。川光寒不动,兵气惨相缠。
海上霞生燧,城边月应弦。疮痍浑未息,疾疠恐相煽。
陇亩迟三白,山林负一廛。感时何及矣,抚事独凄然。
瞻落传新令,家贫食旧编。依人惭野燕,恋子剧饥鸢。
席破门悬雨,庖空井閟烟。种山仍畏虎,蹐地秪怜蚿。
出感关途梗,居愁赋调煎。鹿门那可问,桃水径须沿。
未必弦真绝,虚疑笔可捐。东风如解冻,南客且栖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