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深深的庭院中石榴花刚刚吐艳,我撩起画帘,穿着葛衣摇着绢扇,让风儿把暑气驱除。少男少女各自夸耀着自己的新装,头上插戴着式样新颖的钗符和艾虎。早已有人在江边观看龙舟竞渡。我年纪老大,懒于前去凑趣,任凭裹着头巾的儿郎摇旗击鼓。船桨打起水珠如急雨迸溅,江面上一片浪花飞舞。
屈原的形象是如此高大,暗想他平生佩带兰草以示芳洁,又怀揣香酒礼神肃穆。谁相信千载之后,他会在波涛之下垂涎角黍?又说什么怕蛟龙嘴馋发怒。倘若他清醒地活到今天,还不如当年醉死,免受这般痛苦。姑且以此作为笑谈,来凭吊他英灵千古。
注释
⑴贺新郎:又名《金缕曲》、《乳燕飞》、《貂裘换酒》。传作以《东坡乐府》所收为最早,惟句豆平仄,与诸家颇多不合。因以《稼轩长短句》为准。一百十六字,前后片各六仄韵。大抵用入声部韵者较激壮,用上、去声部韵者较凄郁,贵能各适物宜耳。
⑵綀(shū)衣:葛布衣,指平民衣着。
⑶结束:妆束、打扮。
⑷钗符艾虎:钗符:又称钗头符,端午节时的一种头饰。《抱朴子》:“五月五日剪采作小符,缀髻鬓为钗头符”。艾虎:旧俗端午节用艾作虎,或剪彩为虎,粘艾叶,戴以辟邪。《荆门记》:“午节人皆采艾为虎为人,挂于门以辟邪气。”
⑸观渡:《荆楚岁时记》:“五月五日竞渡,俗为屈原投汨罗日,人伤其死,故命舟楫拯之。”
⑹逢场作戏:原指艺人遇到合适的地方就表演,后指嬉游的活动。慵:懒得,表明“我”不想参加。
⑺陌头:裹着头巾。陌:头巾。争旗鼓:摇旗击鼓,为龙舟助威。
⑻灵均标致:屈原风度。屈原字灵均。
⑼纫兰佩:联缀秋兰而佩于身,意谓品德高雅。
⑽椒:香物,用以降神;醑(xǔ):美酒,用以祭神。
⑾角黍(shǔ):粽子。
⑿把似:假如。
⒀差无苦:几乎没有什么痛苦。差,差不多。
上片写端午节时当地的民俗风情及作者的感受。开篇三句点明时节。作者用物巧妙,石榴花开于五月,照应端午。 “画帘开、綀衣纨扇”写出气温特点,清爽宜人。接下写自己的轻闲自在,意在笔外,实质也含有“闲愁最苦”的意味,从反面见意。“儿女”三句写青年们争夸装束,兴高采烈,游人观渡,万人空巷,热闹非凡。虽纯系写景,却寓含深意。“纷纷”二字描绘出少年们争先恐后、兴高采烈的模样,词人这里用少年的年轻活跃为下文衬托自己的年老疏懒做铺垫。自己的“综衣纨扇”与儿女们的“新样钗符艾虎”对比鲜明,以儿女们的欢乐反衬出自己的无聊及年华已逝的落寞心绪。而“钗符艾虎”四字再次写实景点节令,切题之“端午”。“老大”与少年”、“慵”与“争”相对比、“作戏”与“旗鼓”相呼应,生动地刻画出词人旁观者的姿态。“溪雨急,浪花舞”本是自然景色,这里借自然景色的变化描绘年轻人争渡的场面,极富动态之美。在这生龙活虎的“少年”的衬照下,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那种年华已晚,身遭废弃的抑郁不平之情,隐然可感。
下片写对屈原的怀念及歌颂,对投粽民俗表示不认同的态度,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灵均标致高如许”是对屈原的高度评价和赞扬,使作者对屈原的崇敬跃然纸上 。“忆平生”二句回想以前自己以屈原为楷模,但却生不逢时。“纫兰佩”、 “怀椒醑”则是引用《离骚》中的诗句,展现出原生前的高风亮节。“谁信”三句,词人认为投粽入江祭屈原的风俗属无稽之谈。 “谁信”是反诘,意即不信。词人所要表达的意思是往水里投几个粽子无济于事,那些神话传说荒诞不经,倒不如学一学屈原精忠为国、高洁不污的品格,比搞这些表面文章强多了。“蛟馋龙怒”暗指嫉贤谗能的阴暗小人,此处词人实质上是表达了对现实的不满与愤懑。“把似而今醒到了,料当年、醉死差无苦。聊一笑、吊千古。”这几句忧愤尤深,意谓屈原若在今世,还会忧愤满腔再度投江的。与其清醒而苦恼,还不如“醉死差无苦”。这既是说屈原,也是说自己。如今当政者苟且偷安,不思振作,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只有长歌当哭而已。“聊一笑”,实是苦中作笑,含泪的笑,足见词人对当权者极度的失望乃至绝望之情。
全词从院内写到陌头,是一幅端午风俗图,但深有寄托,暗含着年华已逝,壮志未酬的抑郁不平之情。
鹭行趋命日,蝉翼耸身时。树落千山色,风生万壑悲。
含情辞故里,挥涕恋先祠。莫使东园秽,归欤已有期。
林下曾相见,重来记往年。笑谈俱是法,去住本无缘。
山溜泉通脉,帘阴竹护烟。暂忘人世事,得此共栖禅。
春服亦既成,舞雩偕童冠。及门各言志,圣有与点叹。
古来贤豪士,出身当世难。晚节尤难持,百里九十半。
幼安老依辽,孔明卒扶汉。泉石岂本怀,风云要长算。
商歌望南山,长夜何时旦。宁诮狂夫狂,毋为漫叟漫。
予尝论书,以谓钟王之迹,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至唐颜柳,始集古今笔法而尽发之,极书之变,天下翕然以为宗师,而钟王之法益微。
至于诗亦然。苏李之天成,曹刘之自得,陶谢之超然,盖亦至矣。而李太白、杜子美,以英玮绝世之姿,凌跨百代,古今诗人尽废;然魏晋以来,高风绝尘,亦少衰矣。李杜之后,诗人继作,虽间有远韵,而才不逮意。独韦应物、柳宗元,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澹泊,非余子所及也。唐末司空图,崎岖兵乱之间,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其诗论曰:“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盐梅,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盖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予三复其言而悲之。
闽人黄子思,庆历、皇祐间号能文者。予尝闻前辈诵其诗,每得佳句妙语,反复数四,乃识其所谓。信乎表圣之言,美在咸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予既与其子几道、其孙师是游,得窥其家集。而子思笃行高志,为吏有异材,见于墓志详矣,予不复论,独评其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