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深。正重帘护暝,窗色试新晴。苔暖鳞生,泥融脉起,春意初破琼英。夜深后、寒消绛蜡,误碎月、和露落空庭。暖吹调香,冷芳侵梦,一晌消凝。
长恨年华婉晚,被柔情数曲,抵死牵萦。何事东君,解将芳思,巧缀一斛春冰。那得似、空山静夜,傍疏篱、清浅小溪横。莫问调羹心事,且论笛里平生。
兰啼未醒,梅妆易困,愁褰帘幕。曾记年时,春向玉钗头落。
浅斟低谑,正斜凭、香肩瘦削。红篝暖,任他小院,猧儿吠恶。
今岁雨梳风掠。更寒胶钿盒,尘封筝索。欲坏上元,胜里春人早觉。
脂慵粉弱。此意倩、东皇怜著。笺恳托。须把层阴浣却。
夜关不锁戍无兵,负贩行歌乐太平。绿野牛羊新牧地,颓垣烟草古边城。
山川自昔牛形势,基业今谁问战争。陇上少年多意气,弯弓徒自诧功名。
泗园文脉接莲峰,姓氏曾收县志中。只为书声消歇久,子孙谁免哭途穷。
风沙万里一征鞍,短帽疏髯泪未乾。广武山川空阮籍,长平宾客只任安。
故园有梦鹊声急,大厦无依燕翅寒。江左故人如见问,为言灯火客金銮。
怀抱瑰奇懒叩阍。朝阳独赋远人村。即看飞下芝封诏,会见趣归金马门。
今夕饮,拼濡裙。一时尊俎尽诗人。唯馀阿买真才劣,醉后犹能写八分。
临水层轩敞,依山一径长。穿云春习射,坐月晚乘凉。
竹槛留禽语,松花蓄鹤粮。街尘高十丈,不遣过红墙。
野寺依高柳,春流入乱畦。山门初下马,丛薄乍闻鸡。
古柏枝全屈,新蒲叶半齐。老僧迟客久,携手上招提。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况于言乎?
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