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嫌恶命运艰难困苦,有谁见了钱财不亲近呢?好似水晶环跌进报糊盆,沾着一些不算,还要拼命地滚上几圈。再好的文章,不过用来封糊装钱的囤帘;清白的门庭,不惜改作迷魂的妓院;哪里去找什么“清廉”?全都打入了藏财的褡裢。倒是糊里糊涂迷迷糊糊的,官做得最安稳。
此曲辛辣嘲讽元朝末年世风混浊、官场黑暗,可谓入木三分。作者揭露金钱在主宰着人,锈蚀着人的良心,世道像一盆面糊,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即便纯洁的人掉进这盆里也必然同流合污。作文章的不过为了谋取钱财,有钱财的人并不把文章放眼里;守规矩的人家为了挣钱,竟让女儿卖身;清廉的官吏遭到不公正的待遇,他们只得装糊涂,因为在官场上越是糊涂越能坐稳自己的交椅。作者一会儿巧用比喻,一会儿直面抨击,或冷嘲,或热讽,就像针灸的高手,针针扎到元王朝吏治昏黑、社会良心泯灭、公道无存的要害上。这说明身处下僚的张可久对社会弊端持有清醒的认识,对现实强烈不满。
元散曲中的愤世、警世之作,白眼向人,不仅感情激切犀利,在语言上也往往表现出冷峻、峭严的倾向。本篇就是具有这种语言风格的名作。
前两句属同一个意思,即是说世风嫌贫爱富。一个意思分作两句说,与其说是强调,毋宁说是宣泄。诗体也有嘲骂之作,却难以脱开“温柔敦厚”的传统影响。而元曲显然不存在这样的限制,在发泄感情上自有无形的优势。
三、四两句是对“见钱亲”的财迷心窍者贪婪攫财的形象描绘。这里的“水晶环”并不表示环质的清白纯净,而是取“环”之圆、取“水晶”之滑,而满足“才沾黏便滚”的条件。“才”字、“便”字,说明了贪取的急不可耐;而“沾黏”与“滚”,又生动地表现了多多益善的聚敛形象。元杂剧中有常见的上场诗:“县官清如水,令史白如面。水面打一和,糊涂成一片。”也是在不动声色的前提下转出意想不到的结果。两者均从“面糊”生发,足见元人趣语的生活化特色。
“文章”等三句鼎足对,围绕社会的拜金主义,作了淋漓尽致的揭露与发挥。“文章”句是说文章本身不值钱,至多只能用来糊糊钱囤子,即只配作为金钱的仆妾。古人有“文章覆瓿”的成语,出自刘歆对扬雄《太玄》的评价:“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意谓被后人仅仅用来覆盖酱罐。作者这里许是受了“覆瓿”的启发,但“糊了盛钱囤”的含义更觉丰富。“门庭”句是说为了金钱可以不惜自败家声,甚而改门庭为妓院也在所不辞,一个“改”字,含有人心不古的感慨。而“清廉”句则针对官场而发,清廉本当是为官的本分,可当今的官场不仅不需要它充作幌子,而且索性将它塞到钱褡子里去了。这三句将物欲横流、寡廉鲜耻的社会腐败情状描绘得入木三分,是对起首两句断语的生动诠释。
“葫芦提倒稳”一语双关。“葫芦提”是元人指称糊涂的习语,如马致远《夜行船·秋思》:“葫芦提一向装呆。”“语译”即作此解。而它在此处又似可解作提着酒葫芦,与作者在《齐天乐过红衫儿·道情》中的“酒葫芦,醉模糊,也有安排我处”同意。诗人挽澜无方,回天乏术,只能借酒图醉装呆,反倒觉得稳便。这是激愤的反语,却也加重了全曲峻冷的韵味。
这支小令用了多组比喻,而比喻全取市井化的俗语,尖新严冷,带有一种散曲特有的“蒜酪味”。作者向以清词雅语为宗,本曲却一反故常,反映了散曲风格为内容服务的创作规律。
兰芳九畹是同流,薜荔江蓠格未优。不为岩花作佳传,灵均空说楚江秋。
楚氛未静狼烽起,翠华摇摇无定止。
谋臣猛将如云屯,坐视胡雏渡江水。我归自南时正艰,缭络间关万馀里。
问津处处皆战场,访旧往往成新鬼。伤心不忍顾浙河,故园已在荆棘底。
幸然家寓大江东,窈窕精庐山谷里。当时百口还满前,况复添丁长童稚。
衣冠南渡多流离,骨肉无虞能有几。生还已荷皇天慈,见汝更使清愁洗。
夜阑秉烛疑梦中,破悲为笑且欢喜。在原真赴鹡鸰难,玉树还许蒹葭倚。
眷言兄弟同友生,风雨鸡鸣未云已。闽山深处是吾乡,携幼扶衰又将徙。
安得庙社固根基,一使寰区尽蒙祉。
江山易换局。昔苑今栖樵与牧。多少椒丹蕙绿。叹复道沉虹,香斜埋玉。
觚棱一握。尽蕙摇天半凉旭。无回辇,草深花谢,那忍问前躅。
乔木。荒鸦来宿。便掖殿只游麇鹿。当年旄骑卫毂。
想禁籞秋拦,壶街春束。才人遭乱逐。苦卖唱、内家旧曲。
陵台树,杜鹃哀魄,夜望紫烟哭。
云苍苍,水悠悠,青山万古人白头。华山老母一渴睡,天地枕席今未收。
尘缨自濯已堪喜,敝屣既脱何足留。河图凤鸟至不至,仲尼已没无人愁。
嗟乎仲尼已没无人愁,乾坤谁解生民忧。羲文尧禹正今日,千年治道还西周。
赋罢游仙赋梦华,青山曲处玉钩斜。空馀禾黍迷春燕,无复棠梨散暮鸦。
鹦鹉楼台非故国,凤凰宫阙又谁家。更怜竺国双经匣,开落冬青一树花。
草堂人去薜萝存,洒泪空招未返魂。犹见康成遗故籍,忽思元亮老孤村。
青浮稻色秋间路,白照芦花月里门。感旧愈难今夜别,追维生死对黄昏。
烂漫春归水国时,吴王宫殿柳丝垂。黄莺长叫空闺畔,西子无因更得知。
能赋《子虚》有司马,不见邑宰无澹台。绿嗔不力随风偃,丹爱葵心向日开。
稻过閒田鸿尽去,芹香旧垒燕还来。丈夫能受孤遗托,唯有公孙活赵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