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用清丽的语言、工整的格律,把暮春之夜时诗人对家乡的思念写得深婉感人,极富诗意,反映了诗人羁旅生涯中浓烈的苦闷情绪。全诗意象朦胧,意境深婉,格调沉郁。
首句一起笔,就渲染出一片暮春景色:春水远流,春花凋谢。流水落花春去也——诗人深深感叹春光易逝,岁月无情。诗第二句“送尽东风过楚城”更加感伤。诗人把春光(“东风”)拟人化了,依依为她送别。这里,不是春风他送我回故乡,而是他在异乡送春归。这一“送”字表达了诗人凄楚的情怀。诗人面对着落红满地、柳絮漫天的残春景物,不可能不更加思念故乡。由送春而牵动的思乡之情,笼罩全篇。
“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这一联进入正题,写“春夕”,写得极为精粹,是传诵的名句。诗人运用了新奇的造语,对仗工整,韵律和谐,创造出一种曲折幽深的情境。上句巧写梦境。由于游子日有所思,夜间便结想成梦,梦见自己回到了万里之外的家园。然而,这只不过象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翩翩飞舞于花间,虽然有趣,毕竟虚幻而短暂,醒来之后,蝴蝶还是蝴蝶,庄周还是庄周。游子从“蝴蝶梦”中获得片刻的回乡之乐,但梦醒以后,发现自己依旧孤眠异乡,家园依旧远隔万里,岂不更加空虚、失望,更加触动思乡之情。何况此时又正当“子规枝上月三更”——夜深人静,月光如水;子规鸟(即杜鹃)在月下哀哀啼唤:“子归!子归!……”听着子规啼,想着蝴蝶梦,游子的心,该是何等的痛苦哀伤,真如李白诗句中所谓道“一叫一回肠一断!”这里,十四个字写出了三层意思:由思乡而入梦,一层;梦醒而更思乡,二层;子规啼唤,愁上加愁,三层。这三层,一层比一层深,而且互相烘托、映衬,如蝴蝶梦与家万里,一虚一实;蝴蝶梦与子规啼,一乐一悲;子规啼与三更月,一声一色,构成一片清冷、凄凉、愁惨的气氛,令人触目伤怀。
“故园书动梦年绝,华发春唯满镜生。”诗人长期不能回家,连家信也动不动长年断绝,音讯杳然,他不可能不望眼欲穿,忧心如焚。这句中的一个“动”字,把诗人那种由期待而沮丧、而嗟怨的复杂的心理,逼真地传达出来了。“书动梦年绝”暗示当时社会动乱不安。诗人愁家忧国到“华发春唯满镜生”的程度。春天万物萌生,欣欣向荣,而诗人却唯独生出了白发满头。一个“唯”字,更加突出了他的内心愁苦之深。如此深愁,难以解脱。
“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这两句是倒装。从暗用五湖典故看,这里的“归”字,还含有归隐田园之意。诗人仆仆风尘,仕途坎坷,“自是不归归便得”一语,是无可奈何的伤心话,深刻地反映出诗人在政治上走投无路、欲干不能而又欲罢难休的苦闷、彷徨的心理。
这首诗情切境深,风格沉郁。诗的前四句通过对暮春之夕特定情景的描绘,缘情写景,因景抒情,景物之间互相映衬、烘托,构成一片凄凉愁惨的气氛。诗中没有直接点出思乡,而一片思乡之情荡漾纸上。后四句直抒心曲,感情真切,凄婉动人。尾联自慰自嘲,墨中藏意,饶有情味。
崔涂 [唐] (约公元八八七年前后在世),字礼山,善音律,尤善长笛,《唐才子传》说是江南人,一九七八年版人民文学出版社《唐诗选》以其[旧业临秋水,何人在钓矶]及[试向富春江畔过,故园犹合有池台]句,推为今浙江桐庐、建德一带人。唐末诗人,生卒年、生平均不详,约公元八八八年前后在世。唐僖宗光启四年(888)进士,壮客巴蜀,老游龙山,故也多写旅愁之作。其《春夕旅怀》[胡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颇为传诵。《全唐诗》存其诗1卷。他写的最有名的一首诗是《除夜有怀》。
手斸蒿莱三亩园,红云一片小桃源。无端风雨连宵恶,检校残英有几存。
吾生万事,沈思遍、都似今宵之月。只到圆时期便左,揉得愁成乱发。
此夜西园,故人东阁,迟我情偏切。冲泥无计,车轮腹转难歇。
少顷皓魄东升,海天一碧,世界都轩豁。燕市且须谋一醉,难得铜街泼雪。
丝竹颠狂,弟兄歌叱,碎拗金鞭折。知他何处,笛声缕缕凄绝。
云满青山水满溪,百花如锦草萋萋。少陵诗思知多少,到处娇莺恰恰啼。
古人谓盛年,只及二十九。而我及此年,壮怀亦何有。
秋色倏已阑,岁月空奔走。九日暂归来,田园得相守。
未归几复行,役中怀如酒。黄口顾小儿,高年念大母。
低徊不忍辞,负米又恐后。小儿不知别,嬉戏折垂柳。
落日带乡树,麦苗逗陇亩。门外即天涯,怆然心语口。
我思仙人乃在玉尘金鳌之两峰,以松为巢云作宫。
白云松下来,夭矫如飞龙。仙人骑云与天通,朝游蓬莱暮崆峒。
东分断鳌足,西擘三芙蓉。兴来醉泼金壶汁,元气淋漓鬼神泣。
八窗虚明白日寒,万壑㟏岈翠涛湿。昔年曾画匡庐山,置我采药山之间。
别来仿佛三十载,杏花落尽青春閒。昨日相逢卧云者,因之欲访长松下。
白云悠悠江海空,瑶草金芝共谁把。山中之人招不来,琥珀夜光生紫苔。
天寒茯苓傥可寄,与子跨鹤登瑶台。
流水绕颓垣。乂手遥怜。有人放鹤暮云边。读罢黄庭明月上,松韵翛然。
此景共谁言?古树寒烟。庞眉不记种桃年。但说主人归去也,鸟雀喧阗。
伯氏佐戎于朔陲,获良马以遗予。予不知其良也,秣之稊秕,饮之污池。厩櫪也,上庳而下蒸;羁络也,缀索而续韦。其易之如此。予方病且窶,求沽于肆。肆之驵亦不知其良也,评其价六十缗。将剂矣,有裴氏子赢其二以求这之,谓善价也,卒与裴氏。
裴氏所善李生,雅挟相术,于马也尤工。覩之周体,眙然视,听然笑,既而抃随之。且曰:“久矣吾之不觏于是也,是何柔心劲骨,奇精妍态,宛如锵如,晔如翔如之备邪!今夫马之德全然矣,顾其维驹藏锐于内,且秣之乖方,时用不说于常目。须其齿备而气振,则众美灼见,上可以献帝闲,次可以鬻千金。”裴也闻言竦焉。遂儆其仆,蠲其皁筐其恶,蜃其溲,催以美荐,秣以芗粒,起之居之,澡之挋之,无分阴之怠。斯以马养,养马之至分也。居无何,果以骥德闻。
客有唁予以丧宝,且讥其贸也微,予洒然曰:“始予有是马也,予常马畜之。今予易是马也,彼宝马畜之。宝与常在所遇耳。且夫昔之翘陆也,谓将蹄将齧,抵以挝策,不知其籋云耳。昔之嘘吸也,谓为疵为疠,投以药石,不知其喷玉耳。夫如是,则虽旷日历月,将至顿踣,曾何宝之有焉?由是而言,方之于士,则八十其缗也,不犹踰于五羖皮乎?”客谡而竦。予遂言曰:“马之德也,存乎形者也,可以目取,然犹为之若此。矧德蕴于心者乎?斯从古之叹,予不敢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