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偓用七律写过不少感时的篇章,大多直叙其事而结合述怀。这首诗却凭借想象中的景物描写来暗示政局的变化,情景交融,虚实相成,在作者的感时诗中别具一格。
诗篇开首即从朝廷搬迁后长安城的荒凉破败景象落笔。“草萋萋”,虽只寥寥三个字,却点明了物态人事的巨大变化。往昔繁荣热闹的都城,而此时满是废台荒草,叫人触目惊心。长安城的衰败是唐王朝走向灭亡的先兆,诗人对此怀有极深的感慨。这里虽没明说,但领头的“遥想”一语,倾注着无限眷恋关注之情,弦外之音不难听出。下句是说连高居天宫的上帝见此情景也会深感迷惑,这固然是为了突出都城景物变异之大,同时也烘托出诗人内心的迷惘不安。整首诗一上来就笼罩了一层凄迷悲凉的气氛。
次联承接首句,进一步展开故都冷落的画面。池籞,平时上面网以绳索,禽鸟无法进出。塞外飞来的大雁已侵入池籞住宿,这就意味着宫殿残破,无人管理;而园中乌鸦犹自傍着女墙哑哑啼鸣,更给人以物情依旧、人事全非的强烈印象。前联总写长安城的衰败,取景浑融概括;此联集中描绘宫苑废芜,笔触细致传神。这样将全景与特写剪接在一起,点面结合,深切地反映了作者想象中的故都近貌。
第三联开始,转入正面抒情。烈士,是诗人自称。当时诗人尽管流寓在外,心仍萦注国事,面临朝政的巨大变故,痛感自身无能为力,其衷怀的悲愤可想而知。“垂涕”而又加上一个“空”字,就把这种心理表达得十分真切。下句的“地下强魂”,指昭宗时宰相崔胤。他为铲除宦官势力,引进朱温的兵力,结果使唐王朝陷入朱温掌握之中,自己也遭杀戮。此句是说崔胤泉下有知,定将悔恨莫及。韩偓与崔胤原来关系密切,这里插叙崔胤被害的事实,是为了进一步抒发自己的愤慨之情。整个这一联抒情激切,笔力劲拔,接续前面的寥落景象,犹如奇峰突起,巨波掀澜,读来气势一振。
尾联归结于深沉的感喟。“掩鼻计成”,用的是《韩非子》里的故事,这里借指朱温伪装效忠唐室,用阴谋夺取天下。末句诗人以冯驩自况,慨叹自己没有像孟尝君的门客那样设计解救君主脱离困境的办法。这一联用典较多,但用而能化,不嫌堆砌。叙述中,像“终不觉”、“无路”等字眼下得沉重,蕴含强烈的感情色彩,也是引证古事而能具有活生生感染力量的重要原因。
诗的前半写景,后半抒情,前半凄惋,后半激越,哀感沉绵之中自有一股抑塞不平之气,跌宕起伏,撼人心魄。前人常说,韩偓的感时诗继承了杜甫、李商隐的传统,沉郁顿挫,律对精切,这是不错的。但韩偓尤善于将感慨苍凉的意境融入芊丽清新的词章里,悲而能婉,柔中带刚,又有他个人的特色。此篇似亦可以见出其风格的一斑。
家传六一有遗风,昭代为郎意独雄。候雁北来新调好,文星南度大江空。
夕斝传柑,春灯舞柘,谁防莺燕离早。可怜袂判三年,旧事尚萦暗抱。
城南斜巷,想已换、当时芳草。自阻将、鸿路烽烟,信息问来多杳。
悔一味、紫缠翠嬲。消几度、月昏露晓。美人何处高楼,挂眼蓟门天杪。
愁还偿得,愿拚著、他乡潦倒。怕梦中、苦索相思,醒后鬓都衰老。
东有瀛洲西弱水,埋头世网井蛙耳。羡君能乘破浪风,入手扁舟行万里。
万里飘飘指日边,此行采药兼求仙。回头忽与故山远,浩浩惟见水拍天。
海中妖怪无不有,天吴飞舞黑蛟吼。君身自有神呵护,鬼物岂敢相攫取。
风涛险绝无人域,知君恬吟不动色。耳边万斛漰湃声,祗与新诗增笔力。
行行直到三神山,东皇所治隔世寰。金宫银阙接天起,扶桑千丈手可攀。
我生梦亦不到处,君今游戏于其间。太乙授君药一丸,换君凡骨驻君颜。
昔时羡门高寿,今骑招君渡西海。我亦思为汗漫游,昆崙岭上遥相待。
桃花烂烂铺春色,绿柳江头总堪折。回看庭下青筼筜,谁与穷年伴霜雪。
万竿直拂青云端,翛翛凤尾凌轻寒。六月五月不知暑,来此枕簟宜盘桓。
忽然梦到湘江上,湘妃掩袂啼相向。东游晋室访清谈,嵇康盥栉留轮两。
自觉红尘不入我帘栊,茅草不入我心胸。一尊常啸清风中,惟有此君臭味同。
山势郁崔嵬,之罘入海来。鲛人货珠贝,蜃气幻楼台。
岛峙千屏列,波平一镜开。登高思琢句,恨乏谪仙才。
宁为水上荷,不作松上萝。荷叶经秋暂彫瘁,明年薰风满池翠。
女萝生意托松高,一朝松伐萝亦遭。丈夫有志当特立,阿附权门何汲汲。
君不见石家金谷起兵戈,二十四友将奈何?曷不听我松上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