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泪如潮。勉为欢谑,到底总无聊。欲谱频年离恨,言已尽、恨未曾消。凭谁把,一天愁绪,按出琼箫。
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几番空照魂销。旧欢新梦,雁齿小红桥。最是烧灯时候,宜春髻、酒暖蒲萄。凄凉煞,五枝青玉,风雨飘飘。
化感儿嬉七十翁,波馀犹足活瘖聋。肯安恬退淡中味,大觉催科拙处工。
及物坐看驯乳雉,苏民更欲骂尸虫。恢恢游刃浑馀地,赢得赓酬伴赞公。
一川莎草烟蒙蒙,晓来雨过开牛宫。
三尺短棰两觳觫,午阴掉尾嬉凉风。
一头摩角一头龁,寝讹有态何其工!
江干笛材老烟竹,横吹仿佛穿林丛。
绢素惨淡神理在,是耶非耶传戴嵩。
田家风物宛在眼,但有耕作无兵戎。
我行峨下逾万里,青衣江上平羌东。
翠藤红树乱烟雨,风景略与图中同。
一丛羽书急滇海,瓯越秦楚交传烽。
益都迢遥隔天末,旧游有梦寻巴賨。
旄牛徼外阻王会,万蹄骄马高缠鬃。
千村万落长荆棘,何时金甲销春农?
童牛不牿可三叹,卷图风雨来长松。
须弥山势趋中华,南来到海奇而葩。不知何年碧海上,变现出此青莲花。
罡风吹花忽山立,山灵直取花为家。群山万叶护花起,濛濛海气生青霞。
玲珑藕孔达海眼,中辟洞穴藏龙蛇。偶传花妖骇世耳,时见仙药胎灵芽。
筠篮采药有山客,洞天琪草寻三桠。山深往往遇灵境,异果或得安期瓜。
仙翁在山工造梦,纷纷鼠穴行牛车。峰头布席作重九,幕天夜转星河斜。
人间万梦一夕聚,蝶愁蚁喜争相哗。山灵醒眼观幻相,岁岁见惯宁嗟呀。
空青终古此山色,众星遍阅恒河沙。或云文山昔登此,帝舟南望天之涯。
花中世界忽破碎,胡尘满眼空咨嗟。力图南徼存帝统,荒山走处人争誇。
千年来者少此客,薜萝山鬼应相揶。我归于潮已四载,看山未得探幽遐。
近游偶泛北溪棹,海风淅淅吹蒹葭。苍山忽现菡萏色,直倚天半云难遮。
青鞋布袜意先往,泊舟径欲穷嵢岈。千村万落出山下,山光青尽连桑麻。
一庵傍麓佛貌古,老僧云气生袈裟。香厨石泉沁寒碧,松枝閒拾烹山茶。
绕庵微径转愈上,山农冬暖方烧畬。岩苔半脱过虎迹,林香未散喧蜂衙。
于时身入莲花里,眼中山势尤盘拿。天空海阔见真面,独立万古何槎枒!
登山未半全势出,祗觉雄秀无能加。天池玉井俨在目,奇石离立如辟邪。
慨将灵秘贶我觌,此意既拜山灵嘉。竟让文山凌绝顶,山灵亦恐吾疵瑕。
林间选石久坐眺,苍然暮色催栖鸦。下山回望留后约,山月送客明归槎。
梦神趾离夕引我,洞天仙乐陈皇娲。须臾緤马碧云顶,山河历历隆而洼。
云中缥缈瞰人世,目厌战气腾蛮蜗。愿化莲花作台坐,海上与佛同结跏。
依旧春风满建章,重来搦管对君王。即看应制偏承宠,何处新诗不擅场。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铁船硖过洞犹封,石绾双鬟翠几重。玉女紫霄三万丈,晓妆天镜浸芙蓉。
南城楼上月,照入东岩深。共订百年约,同坚一寸心。
调鹤不出户,餐云乃入林。动静法山水,迁转随光阴。
琴向清风鼓,酒对明月斟。一曲成佳趣,有杯放豪吟。
物我忘形迹,乾坤无古今。与君皆是主,坐看世浮沉。
世路随长短,浮云弄阴晴。纲常九鼎重,富贵一毛轻。
幻梦迷蕉鹿,愁城破酒兵。客窗浑不寐,欹枕听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