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辛稼轩始,豪放词异军突起,与婉约词并称大宗。但这两种词风并非对立,而能兼容,特别是一些辛派词人仍能于豪放中见其婉约,词的委婉细腻的特质并未消失。在刘过的《龙洲词》中,那些长调颇受稼轩词的影响,豪放狂逸是其主导风格。而大部分小令却写得宛转有度,深沉多情,仍旧保持了婉约词的基本特征。这首《醉太平》便是一例。词的上阕写女子弹筝,下阕写女子对情人的萦念。题材虽不离艳情,但却能一洗绮罗香泽之态,以白描的手法刻画人物、描写环境、抒发感情。这一点既不同于花间词的剪江刻翠,也有异于南宋词坛上姜夔、吴文英那种刻意求工,表现出它自己特有的风格。
词的主旨在于相思忆别。上阕为下阕作了铺垫,下阕是上阕的发展和深化。起首二句从内心和外貌两个方面刻画女子的形象:她的感情非常深挚,她的思想非常真诚。不但品德好,仪容也很美。仅仅“眉长鬓青”四字,便把她美丽的容貌刻画出来。古代女子以长眉为美。这里仅以寥寥四字,便如电影中的特写镜头,把人物的主要特征——两道修眉,一头秀发,非常鲜明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它没有浓墨重涂,而只是象素描一般,几笔勾勒,便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小楼”二句,写环境,写动作。在唐宋词中,凡称小楼,或指佳人独处的妆楼,或指文人孤栖的寓所。因此长期以来小楼在读者的心目中成为一种诗化的意象。这里的小楼,是指女子的妆楼。此刻一轮明月,照进小楼,如此良夜,这位女子弹起秦筝,清音缭绕,令人陶醉。词人没有也不可能在小词中像韩愈《听颖师弹琴》、白居易《琵琶行》那样,以众多的比喻形容音乐的美妙动听,而只是用“春风”二字概括出筝声的神韵。这声音好似春风,它荡漾于小楼,使楼内充满温馨;它萦回于女子的心房,使她情意绵绵。此处的“写”字,用语极其工妙,它既生动地表现出了筝声意境和神韵,又暗示了女子的灵心慧性,表现力极强,可谓千锤百炼,妙手偶得。下阕又陡转笔势,将沉浸在甜蜜中的回忆拉回到寂寞相思的无情现实。“思君忆君,魂牵梦萦”,也是用白描手法,纯系口语白话,然又归于醇雅。用语极其工丽,但其艺术效果却不如这里来得好。原因何在?就在简炼明确如从口出,因而入人最易,感人也深。倘加以状语、定语,再间以典故,丽则丽矣,工则工矣,但读后需费一番思索。此则白描一大好处也。“翠销”句谓由于分别已久,室内画屏彩色已渐渐销退,暖香已渐渐减少。简单六个字,把眼前与往日、环境与内心高度地浓缩在一起,可谓高度凝炼简洁!都充满了不胜今昔之感,物犹如此,人何以堪?“更那堪酒醒”,暗示这位女子曾经以酒浇愁,想在醉乡中解脱相思的困扰。酒醒以后,离愁重新袭来,更觉不堪。所谓“举杯销愁愁更愁”也,也大有“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雨霖铃》)的境界。“更那堪”三字,道尽个中况味,亦白描之特点也。
离奇轮囷岁月长,犹见当年读书意。忆昔元美主文盟,一捧珠盘同受记。
七子五子广且续,不放他人一头地。踽踽穷巷一老生,倔强不肯从世议。
破帽青衫拜孝陵,科名艺苑皆失位。叔考院本供排场,伯良《红闺》咏丽事。
弟子亦可长黄池,不救师门之憔悴。岂知文章有定价,未及百年见真伪。
光芒夜半惊鬼神,即无中郎岂肯坠。余尝山行入深谷,如此青藤亦累累。
此藤苟不遇文长,篱落粪土谁人视。斯世乃忍弃文长,文长不忍一藤弃。
吾友胜吉加护持,还见文章如昔比。
吾慕高夔府,风流汉长卿。新诗裁锦字,丽赋掷金声。
早谢人间事,幽通物外情。相违动旬月,何日见黄生。
晚云何自横,独照悲秋客。倒景入林深,烟飞夜光白。
明月当天来,惊起空梁色。搔首步荒庭,暮影萧然只。
美人西一方,呼之不能出。我欲化明月,飞到南楼侧。
恐君高枕眠,未敢穿窗入。惟有草虫声,助予三叹息。
木末赛芙蓉,持赠长相忆。鸿雁几时来,仰对西风立。
天锡棹头歌且吁,拔剑斫地呼乌乌。酒酣兴逸双耳热,仰天举手长卢胡。
斯人岂是哙等伍,磊磊落落非凡夫。濠梁五车不足读,取黄配白羞拘拘。
长江一泻千万里,云涛变幻时有无。邓林掀天白日动,春风著物枯槁苏。
丈夫卓荦有如此,置身合在承明庐。年来一掷金注拙,日光五色成模糊。
无人为荐阿房五,举世空仰灵光孤。一朝得系圣贤籍,携经载道之荆湖。
渠渠高堂据中席,诜诜英俊趋座隅。钩玄纂要说道义,巍冠大带谈唐虞。
名教由来有真乐,功名富贵皆土苴。范金合土无踌躇,不须北望生郁纡。
西风微露咽栖禽,知己题诗坐夜深。郊月独来书屋赏,石床偏梦水亭吟。
助成禅趣堪游寺,养得秋心好操琴。忽见井萤檐下绕,分明桐叶绿森森。
除戎问边锁,谋帅系国体。遴简出丝缗,光华建旌棨。
威谋重兼济,垢玩当一洗。游刃无全牛,岂复论肯綮。
勇猛不为边,九伐秉周礼。行期凯歌还,宸廷聊聚米。
游从惜暌离,合醵置甘醴。灵囿郁敷腴,天潢湛清泚。
偕赋踵前修,银钩閟方底。从予轻若飞,吾方惭七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