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当垆年少,将雅调,寄幽情。尽百喙春和,群喧夜寂,老凤孤鸣。都来四条弦里,有无穷、旧谱与新声。写出天然律吕,扫空眼底蓁筝。
落红。天气暖犹轻。洗耳为渠听。想关塞风寒,浔阳月色,似醉还醒。轩窗静来偏好,到曲终、怀抱转分明。相见今朝何处,语溪乍雨初晴。
喜爱那对着酒垆的少年,将悠悠情思寄托于高雅的曲调之中。琵琶奏出春日百鸟鸣唱相和之音,白日里轩轩嚷嚷,夜里便沉寂下来,只有年老的凤凰独自哀鸣。都来到四根琴弦上,在旧谱和新声里,包容的意味无尽无穷。写出天然的音律,连眼底的蓁筝之音也望尘莫及。
花瓣飘落,天气微暖,认真地听乐师演奏。想到了昭君出塞时的风冷苍凉,浔阳江头商人妇在月色夏的孤寂,好像醉了,却很清醒。偏爱安静的轩窗,一曲终了,明白了曲中的幽深情绪。今日相遇却不知将来在何处相见,下了一会的雨也停了,天气也晴了。
当垆:对着酒垆
律吕:此指乐律或音律。
蓁:一种弦乐器,如筝。
落红:落花。
语溪:溪水名,在今浙江桐乡。
上片从乐曲方面来描写(乐曲的演奏者、乐曲旋律的复杂变化、乐曲声律的高雅等),侧重正面描写、直接描写。
下片从听者方面来描写(气氛感受、典故联想、景色渲染等),侧重侧面描写、间接描写。
作者对“关塞风寒,浔阳月色”这两种曲调,两个意象特别敏感。即使在“天气暖犹轻”的“落红”暮春季节,孤冷心绪被琵琶女的“旧谱与新声”挑拨得愈发凄楚。
张伯淳系由宋入元的士子,其前朝情结不易轻去。早年即由科举仕进的阅历,使他在南宋败亡后深深怀抱一种被弃无靠的漂泊感。听到曲终,“怀抱转分明”,这是一种知音感,一种借酒浇愁之后的欣慰满足感,尽管其愁仍未消却。昭君出塞是“去国”,浔阳江头商人妇是“弃妇”,张伯淳从中觅得了通同的感受,于是“红颜”薄命与“青衫”落魄,真也“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唯其如此,他盛赞之为“天然律吕”,因弹奏出了真情,远非嘈杂的虚假热闹的“秦筝”之声可以比拟。而且认为不论“百喙春和”地烦人还是“群喧夜寂”地沙漠一片,有此琵琶曲“老凤孤鸣”就足够了。读此词,不能轻忽“幽情”的“寄”字,“似醉还醒”的“想”字。曲调传情,是词心所在。
人生交分耻苟合,贵以道义久可要。薄俗盈虚逐势利,清风绵邈日已凋。
长吟宇宙独引领,浩浩万古与我遥。安得此身有两翅,飒然远举随风飙。
近逢公素我同好,厌愤偷俗常郁陶。君方调官镇京口,我以重罪废本朝。
身虽俱在大江外,不得会合烦相邀。秋风八月天地肃,千里明回草木焦。
夕霜惨烈气节劲,激起壮思冲斗杓。岂如儿女但悲感,唧唧吟叹随螳蜩。
拟攀飞云抱明月,欲踏海门观怒涛。念君治所近不远,江山蟠辟气象豪。
楼头阴明变霞雾,槛下日夕斗蜃蛟。便将一往刷滞闷,去兴草茁不可薅。
呼儿襆衣办舟楫,一日百里岂惮劳。君方酒酣亦思我,奔墨纸上为长谣。
上言风物丽复壮,下述宴集乐且遨。意我羁愁正无赖,欲以此事相誇招。
此篇笔绝墨未渗,我舟适到范老桥。古人千里有神会,以兹可信非相辽。
倜然不以穷见弃,旷然不以位自骄。开缄朗咏毛发竦,通夕噤痒睫不交。
病膜谁将宝篦刮,痒背恰得仙人抓。长川奔浑走一气,巨镇截嶭上赤霄。
又如阴云载雷电,光怪迸漏不可包。惊呼叹伏已不暇,焉敢有意急其高。
却疑欺我老困顿,故作大句来相鏖。近罹罪辱舌虽在,每避嫌谤口已胶。
更遭掀搅岂不畏,欲取笔砚俱焚烧。既承嘉命敢无报,将吐复茹移昏朝。
留连日日奉杯宴,殊无閒隙吟风骚。看君岸帻卷大白,有似巨浸吸百潮。
宾从倾颓尚未厌,直恐溃烂肠与脬。神迷耳热眼生缬,嚼尽宝墨狂酲消。
欢流乐极古所戒,不免厌旦潜遁逃。还家数日却愁寂,梦中犹奉笑与嘲。
强为短篇答高谊,鄙事轧轧空自挠。览之捧腹定绝倒,幸为投弃无传抄。
相思复拟往相会,予今岂复如系匏。行看雪夜景清绝,更乘逸兴飞轻舠。
从来只是学人做,学去学来成假货。推敲毕竟是如何,学不及时颇真个。
从来只是听人教,听去听来成颠倒。推敲毕竟是如何,听不及时还恰好。
不听好,不学真,因果到来愁杀人。纵意恣情由自己,刀山剑树难抵承。
还用只些学些是,靠得著时便无弊。但莫望远与贪高,但莫希图名与利。
忏悔平生过当事,忏悔向来大妄语。时时奉命本心王,事事和谐大众意。
城府町畦尽荡平,圭角廉隅皆削去。得到无疑无怖时,那管禅门第一义。
若个亭台绿水边,粉墙低处出婵娟。分明识得东风面,不见罗裙血色鲜。
乘閒为我吊李白,醉卧江边不复醒。当时锦袍照绿水,今日孤坟秋草生。
当时超逸真绝伦,皎如玉龙上天门。朝驰峻坂飞疋练,暮浴深渊浮素云。
四蹄饱踏咸阳月,满身犹带燕山雪。祇愁玄雾閟雄姿,未许清尘污汗血。
去年别尔雁南征,今年迎尔春水生。我心思尔如江水,回波相续无穷已。
君如鸿雁早惊霜,方逐长风度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