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宝时的乐师贺老演奏雄风现在还在吗?当今的现实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新声改了又改。令人发怨的新声自然迫使传统的乐曲衰落了,凡俗的听众们只认识手乱胡拨,不值得什么弹奏。
断了弦,声音变了哪个懂得?只有七岁的蔡文姬知道断了哪根弦。假使有人弹出高级的辊雷的声调,当会激起开元遗老这辈音乐高师们的热泪纵横。
虞美人:词牌名,原为唐教坊曲,初咏项羽宠姬虞美人,因以为名。又名《一江春水》、《玉壶水》、《巫山十二峰》等。双调,五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皆为两仄韵转两平韵。
定场:指贺老琴艺出众,镇得住场子。贺老:贺怀智,唐开元时期著名乐工,擅弹琵琶。
新声改:改了的新声成为“俗耳”者乐声,较为低级。
怨声:令人烦怨的新声。坐:自然,无故,渐渐。旧声:传统而高雅的乐调。阑:残,消失,衰落。
俗耳:听惯尘世之声的耳朵,这里代指凡俗听众。
繁手:手指繁捻而累举如梳齿也,极言弹奏手很杂乱。
文姬:即蔡文姬,名琰(yǎn),陈留(令河南杞县)人,蔡邕之女,汉末女诗人。博学多才,通晓音律。琴曲歌辞《胡笳十八拍》名传后世。
试教:假使人。
辊(gǔn)雷声:如炸雷般的声调。
应有:应当会激起。开元:唐玄宗的年号(公元713 -741年)。遗老:经历过旧时而留恋旧时的人。
上片,怀古伤今,嘲讽“俗耳”者们对传统乐曲的低级欣赏水平。“定场贺老今何在。”以发问的句式,感叹为群众喜闻乐听的圈场乐声到哪里去了?高级的琵琶演奏师贺老而今安在哉?“几度新声改,怨声坐使旧声阑”,进一步写传统的高雅“旧声”被改得面目全非了。这些所谓的“新声”而今成为“怨声”了。“今何在”写今非昔比,“几度”写改“新声”没有限度,“旧声阑”写传统乐曲衰落的命运。“俗耳只知繁手,不须弹”,“俗耳”者们占领了当时的乐坛,“繁手”乱拨,谈不上用什么演奏场了。“只知”、“不须”,无情地嘲笑了传统乐风日下,到了“无知”和“低微”的程度。
下片,弃怨转赞,以古论今,优秀传统的乐曲是会永存的。“断弦试问谁能晓,七岁文姬小”,从辨声者的角度说,真正知音者幼如文姬。“试教弹作辊雷声,应有开元遗老,泪纵横”,进深一层,从欣赏者的角度说,真正知音者还有老如开元遗老。“试问”,实是不须问,知音者们谁都能晓,“试教”,实是不须教,高手一弹必然发出“辊雷”之声。“开元遗老”是传统乐曲的继承者和传授者,是民族极为宝贵的社会财富。“旧声”竟能使他们感动得“热泪纵横”,会为民族的传世经典乐曲而自豪。
全词,名写琵琶,实有寓意。批判了“俗耳”、“繁手”的“新声”,肯定了“贺老”、“文姬”、“开元遗老”的“旧声”,是借以对变法重新作出自己的评判。“几度”“繁手”的新法改革,导致一些合理的政治策略和治国方略也一并“阑”败衰落,“贺老”、“文姬”、“开元遗老”式的苏轼们“怨声”载道?如若有此寓意,对弘扬传统治国之策不无借鉴意义,但一味反对变法则是不可取的,这也反映了苏轼思想的局限性。
苏轼家中藏有唐开元时雷琴一类的珍贵乐器。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年)六月,陈季常从岐亭来访苏轼,苏轼拿出珍贵乐器让会客中善琴者弹之,引起苏轼的旧思后作该词。
东风吹折凤山芽,驿献花箱仗使家。遥想仙芳供御盌,应怜味谏落天涯。
厥包锡贡仙年始,其苦如饴信地嘉。斋祭无繇陪褥位,膏馀分丐咀菁华。
陈君鼌贾才,文采华王国。早读兵家流,千古在胸臆。
初仕越州理,一矢下山贼。南渡侍省垣,上疏亦切直。
告归松江上,歘见胡马逼。拜表至行朝,愿请三吴敕。
诏使护诸将,加以太仆职。遂与章邯书,资其反正力。
几事一不中,反覆天地黑。呜呼君盛年,海内半相识。
魏齐亡命时,信陵有难色。事急始见求,栖身各荆棘。
君来别浦南,我去荒山北。柴门日夜扃,有妇当机织。
未知客何人,仓卒具粝食。一宿遂登舟,徘徊玉山侧。
有翼不高飞,终为罻罗得。耻污东支刀,竟从彭咸则。
尚愧虞卿心,负此一悽恻。复多季布柔,晦迹能自匿。
酹酒作哀辞,悲来气哽塞。
三旬九遇食,我闻古有之。不贪以为宝,无受故无辞。
奈何饕餮者,朵颐鼎鼎来。乞哀在暮夜,余羹仅一杯。
斟酌既饱满,犹吟和陶诗。缅维珠树鹤,高清未易才。
芝田谅足耕,嘉谷聊自贻。
陈涉奋布衣,遂成士崩势。偏袒一大呼,秦已无二世。
匹夫举大名,汤武若符契。扶苏虽当立,诈称亦非计。
将诛无道秦,师行宜大誓。成败在上天,西向乘锋锐。
毋示天下私,自王以微细。为秦多益敌,六国蒙嘉惠。
入关令诸侯,功德可为帝。
向来山水好,得友相发挥。岂惟丘壑恋,实赖丽泽资。
昔同陈朱俞,探胜穷幽巇。自从诸老尽,山缘遂乖离。
穷北二十年,冰雪亲孤羁。近兹始落南,耆旧无一遗。
平生袁蘉庵,宿草空离披。四海一病树,运穷两值宜。
婉娈死相保,此意良足唏。因友求贤豪,欧情见乎辞。
气类贵相似,黄语尤可思。诵洛湖海人,偕来仰嵚崎。
意气倾一世,健笔起予衰。邀作白下游,胜侣相提携。
渊渊辟疆老,宿学今总持。酒边说散翁,其味同醇醨。
蕴藉王新令,腰腹副浩瀰。灵均有至言,乐莫乐新知。
我心久寒灰,晚复见此奇。神伤旧游地,人亡屋已夷。
风景曾不殊,往迹杳难追。莫愁略荒凉,聊胜玄武嬉。
残僧扫叶楼,好风快一吹。鸡鸣豁蒙蔽,题榜虚南皮。
灵谷爱幽深,所惜触目非。足涉相柳土,目眯林希碑。
都人游冶地,殷盈富裙綦。应为山鸟怪,见此亡国累。
虽止十日留,逢辰非预期。欧黄两生日,兴起百世师。
神清现洞府,六一天人姿。娉婷證男果,宿命金华移。
了了明去来,前贤安可希。且吟英妙作,一洗陵谷悲。
三峡狂澜吼似雷,老人归路兴悠哉。南方龙象争相庆,夺食驱耕人又来。
客路栖迟绝往还,萧斋梦想白云间。平安最喜高堂近,门外青山是故山。
初晴池阁暖无尘,花落丝飞不避人。秖爱年年好光景,须知华发一番新。
嘉祐二年,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梅公,出守於杭。於其行也,天子宠之以诗。於是始作有美之堂。盖取赐诗之首章而名之,以为杭人之荣。然公之甚爱斯堂也,虽去而不忘。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师,命予志之。其请至六七而不倦,予乃为之言曰:
夫举天下之至美与其乐,有不得兼焉者多矣。故穷山水登临之美者,必之乎宽闲之野、寂寞之乡,而後得焉。览人物之盛丽,跨都邑之雄富者,必据乎四达之冲、舟车之会,而後足焉。盖彼放心於物外,而此娱意於繁华,二者各有适焉。然其为乐,不得而兼也。
今夫所谓罗浮、天台、衡岳、洞庭之广,三峡之险,号为东南奇伟秀绝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潜之士,穷愁放逐之臣之所乐也。若四方之所聚,百货之所交,物盛人众,为一都会,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以资富贵之娱者,惟金陵、钱塘。然二邦皆僭窃於乱世。及圣宋受命,海内为一。金陵以後服见诛,今其江山虽在,而颓垣废址,荒烟野草,过而览者,莫不为之踌躇而凄怆。独钱塘,自五代始时,知尊中国,效臣顺及其亡也。顿首请命,不烦干戈。今其民幸富完安乐。又其俗习工巧。邑屋华丽,盖十馀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商海贾,风帆浪舶,出入於江涛浩渺、烟云杳霭之间,可谓盛矣。
而临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臣。若天子之侍从,四方游士为之宾客。故喜占形胜,治亭榭。相与极游览之娱。然其於所取,有得於此者,必有遗於彼。独所谓有美堂者,山水登临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尽得之。盖钱塘兼有天下之美,而斯堂者,又尽得钱塘之美焉。宜乎公之甚爱而难忘也。 梅公清慎,好学君子也。视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四年八月丁亥,庐陵欧阳修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