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代闺人抒写离情别怨的词。在浮艳成风的花间派词苑里,赋别多的是缠绵悱恻之作,此首却别开生面。“留不得”,一起何其突兀,却是干净利落,绝无吞吞吐吐、欲说还休之态。欲留而不得,犹见留恋之情,而次句“留得也应无益”,却是决绝之辞,怨之深溢于言表。陡起急转,一下子就把感情的浪涛激至最高点;妙在绝非一泻无余,而是恰如巨闸截波,以高位取势。顿起之后,继以缓承,行文摇曳生姿。“白纻”两句,回叙行者初去扬州之日,江头送别,突出印象之一。记去扬州时之衣服,颇见潇洒豪迈之风度。白纻春衫,莹洁如雪,举服饰之潇洒飘逸,其人之风神如玉可知。印象如此鲜明,标志着对行者之犹存眷恋,就意脉言,暗承“留不得”。“轻别离”三句,回叙伤痛送别时突出印象之二。风帆满鼓,行者恨不得舟行如飞;看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有这样的繁华去处在招手,行者就视别离如等闲,视抛掷如儿戏,薄情面目,昭然若揭,就意脉言,暗承“留得也应无益”。结尾两句,写的是别后的内心独白。古乐府《鸡鸣高树巅》:“舍后有方池,池中双鸳鸯。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词句中之“彩鸯三十六”,盖指三十六对。一方面,羡鸳鸯之双栖双宿,一方面,伤自身之有如孤鸾。这里,既寄寓对幸福之仍抱憧憬,也透露对行者怨念之深。怨之深与爱之切,相反相成,与开端仍一脉相承。此词一起一结,在写法上,前者是直诉胸臆,斩钉截铁;后者是托诸物象,言外见意。一气斡旋,两般笔墨。
诗人告别扬州的时候是果断的,“满帆风疾”正说明无所留恋。但结尾二句词意顿转,以孤鸾自喻,描绘孤寂的心境,暗含对轻易离别的 后悔之意。原来前面说得那样轻松,不过是为了反衬后面的沉郁之情。
孙光宪词之见于《花间集》和《尊前集》者有八十四首,数量之多,在花间派词人中居首位。就其艺术表现,孙词特色主要体现在气骨的精健爽朗上。就此阕论,一开端就是顶点的抒情手法,一气贯注的通体结构,确是以峭劲取胜。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评孙词,“气骨甚遒,措语亦多警炼”,可谓鞭辟入里。
《谒金门》词调的过片,《花间集》中,韦庄、薛昭蕴、牛希济诸作,皆为两个六言句。孙光宪此阕则改为两个三言句和一个六言句。三言句“轻别离、甘抛掷”作对偶句式,揭示行者的薄情心魂,倍见生色。明杨慎《词品》云:“词人语意所到,间有参差,或两句作一句,或一句作两句,惟妙于歌者上下纵横取协。”征之唐五代词情况,斯言得之。后代论词律者往往标举一调多体,其递嬗之迹,于此也可略窥一二。
紫萸香度酒杯空,分付重阳一枕中。老至上山无脚力,试凭幽梦到南峰。
秋风吹宾鸿,千里飞一息。水阔稻粱寡,天寒霜雪逼。
岂不抱远志,憔悴伤颜色。鷾鸸乘春晖,采采华羽翼。
侧身袭人间,慧巧谁怵愓。出入金玉堂,户牖初不隔。
上无饮啄患,下有居处益。胡为事高远,肮脏莫自适。
作就轻阴,留花不放,似愁花谢。春心暗逗,自叠宫衣小窗下。
陇头驿使何须问,待消受、脂香粉麝。漫惊回梦雨,西窗剪烛,苦吟深夜。
珠泻。纷飘瓦。正闭置重帷,晚妆初卸。空阶淅沥,笛声谁共描写。
园林终有开时候,玉蝶罗浮更休忆,扬州东阁,往时情话。
残宵闻轻雷,破晓辨游躅。老筇动高兴,意行复谁促。
濛濛城西渡,野水带寒玉。东风信马蹄,洲草萋已绿。
连畦平衍尽,复岫岖嵚续。阴霾湿危空,线路瞰幽谷。
回风吹雨来,万壑响琴筑。平生谪仙人,高歌在林麓。
粉房望咫尺,不得骋吾足。置此下山去,山中酒应熟。
征路愁迷黯动神,穿林入谷自寻真。亭亭有意冷移玉,黯黯无言空怅人。
梦断阳台半云雨,泪空青冢几沙尘。馀芳消歇繁华起,野水苍烟意自春。
一道封章彻紫宸,忧时宁复悼埋轮。玉堂本是论思地,湘水甘为放逐臣。
孤棹夜寒惟有月,上林花发不知春。皇明德量宽如海,珍重将来报主身。
云溪寂寞净无苔,泉上吟坛向石开。尘梦未醒春已老,山灵相唤客重来。
酒筹不计看花饮,诗句难成待雨催。为惜残英久留恋,孤篷又向月中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