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家中有一栏牡丹花,待到开花时主人却不在家。
不要说长安和洛阳不算遥远,出了春明门处处皆是天涯。
此诗作于大和三年(829)三月。《旧唐书·文宗纪上》:“(大和三年三月)幸已朔,以户部尚书令狐楚为东都留守。”
和:即唱和,古代诗人相互间应答酬谢所作的诗词。
令狐相公:即令狐楚。相公指宰相,令狐楚曾任宰相,故称。令狐楚入相在宪宗元和十四年。
牡丹:是时京师盛行赏牡丹之风俗,“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当时人多以此为诗料。舒元舆《牡丹赋序》(《全唐文》七二七):“古人言花者牡丹未尝与焉。盖遁于深山,自幽而芳,不为贵重所知,花则何遇焉。天后之乡西河也,有众香精舍,下有牡丹,其花特异。天后叹上苑之有阙,因命移植焉。由此京国牡丹日月寝盛。今则自禁闼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弥漫如四渎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每暮春之月,遨游之士如狂焉。亦上国繁华之一事也。”
平章宅:平章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或“同平章事”的简称,亦指宰相。《新唐书·百官志一》:“贞观八年,仆射李靖以疾辞位。诏疾小瘳,三两日一至中书门下平章事。”中唐之后,凡任宰相,均加此衔。
令狐楚宅在唐长安城开化坊。《唐两京城坊考》卷二,长安朱雀街东从北第二坊开化坊有“尚书左仆射令狐楚宅”,注引《酉阳杂俎》:“楚宅在开化坊,牡丹最盛。”
两京:指当时的上都长安和东都洛阳,此处因旧习以西京称长安东京称洛阳,合而称两京。
春明门:唐代长安城外郭东面正中的城门。《唐六典》云:“京师东面三门,中曰春明。”亦见《唐两京城坊考》卷二。楚自长安东出赴洛阳,出此门,即离开长安城,故举此为言。
天涯:天边,意极遥远。唐代诗人王建罢官后,卜居长安西南“百里”之遥的原上,曾赋诗“长安无旧识,百里是天涯。”(《原上新居十三首》其三)。
此诗是刘禹锡以牡丹为题的唱和诗作。诗人以牡丹入题,借物抒怀,写别牡丹而实叹别京国,一句“春明门外即天涯”道尽沉浮感慨。
诗作前句与令狐楚唱和,从其诗意点明了临到开放主人却不在的创作背景,平铺直叙不起一字波澜。值得体会的,是诗人借别牡丹写别家别京城的写作手法,以牡丹的鲜明形象寄托了家和京国的含义在其中,字在牡丹而意属别离,使得诗意委婉清新。
而紧随话锋突转:“莫道两京非远别,春明门外即天涯”。“莫道”两字戳破“两京非远别”之谬,用否定的句式表达出作者强烈的情感。“春明门”则以小处着眼,以出春明门这离京赴东都的必经之门代指离京去国。“即”字是言离京一步便是天涯,情感强烈,笔法夸张。从“一栏花”之小,到“天涯”之大;以“春明门”之近,到“天涯”之远。作者用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句式、借代夸张的修辞手法十分精炼的表达了离京的深深感慨。前句委婉清新,后句却尽意抒怀,前后情感强度反差也使诗中情感愈加鲜明,更是将离京之凄楚眷怀诉说的淋漓尽致。全诗借牡丹为题,言在牡丹,韵系离愁,道尽去京国赴天涯的沉浮感慨,是一篇借物抒怀之佳作。
刘禹锡唱和之作较令狐楚诗情感更强烈,能言令狐楚所未能言,此宜结合作者生平体会。刘禹锡因“永贞革新”失败连贬远州司马,又受尽谗言所害,一生多数时间都是远离京国的逐放生涯。故而尽管是写令狐楚离京,刘禹锡唱和为友不平,又何尝不是杂糅了刘禹锡对自己坎坷仕途的感慨,此诗非是为一人而不平。
此诗写于唐文宗大和三年(公元829年)三月,作者刘禹锡在长安任集贤殿学士。令狐楚元和十五年被贬衡州,大和二年刚刚被召回京师任户部尚书,不及半年又被调任为东都留守。唐人以京官为重,东都留守实是闲职,远离京国使令狐楚怏怏作《赴东都别牡丹》,刘禹锡亦为其不平而唱和作此诗。
我读东野诗,因知东野心。穷愁不出门,戚戚较古今。
肠饥复号寒,冻折西床琴。寒苦吟亦苦,天光为沈阴。
退之乃诗豪,法度严已森。雄健日千里,光铓长万寻。
乃独喜东野,譬犹冠待簪。韩豪如春风,百卉开芳林。
郊穷如秋露,候虫寒自吟。韩如锵金石,中作韶濩音。
郊如击土鼓,淡薄意亦深。学韩如可乐,学郊愁日侵。
因歌遂成谣,聊以为诗箴。
书生迫饥寒,一饱轻三巴。三巴未云已,北首趋褒斜。
匆匆出门去,裘马不复华。短帽障赤日,烈风吹黄沙。
俶装先晨鸡,投鞭后昏鸦。壮哉利阆间,崖谷何谽谺。
地荒多牧卒,往往闻芦笳。我行春未动,原野今无花。
稚子入旅梦,挽须劝还家。起坐不能寐,愁肠如转车。
四方丈夫事,行矣勿咨嗟。
山中鬼不独,山中亦城市。衣中环佩无玉声,直入人家弄书史。
小冠斑文剪湘竹,越衣芰制如流水。玉壶未竭歌未终,飘若空中野云起。
门前月色夜茫茫,门外秋风满千里。朝餐松柏露,暮食兰蕙花。
陇头青桂树,何处是君家。
朝看白鹇从坞出,暮看白鹇从坞归。森森绿树两峰下,片片白云初日飞。
因知野性恋山谷,咫尺之间还见稀。
唳鹤一声来远皋,羁人争不梦魂劳。已怜束缚非吾志,安得驰驱更尔曹。
帝女河桥终寂寞,嫦娥月殿自清高。却愁天末浮云蔽,冷雨催成点客袍。
君钱塘袁氏,讳枚,字子才。其仕在官,有名绩矣。解官后,作园江宁西城居之,曰“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乃尤著云。祖讳锜,考讳滨,叔父鸿,皆以贫游幕四方。君之少也,为学自成。年二十一,自钱塘至广西,省叔父于巡抚幕中。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试以《铜鼓赋》,立就,甚瑰丽。会开博学鸿词科,即举君。时举二百馀人,惟君最少。及试,报罢。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次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又改发江南为知县;最后调江宁知县。江宁故巨邑,难治。时尹文端公为总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尽其能,无所回避,事无不举矣。既而去职家居,再起,发陕西;甫及陕,遭父丧归,终居江宁。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进。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石,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盛。与人留连不倦,见人善,称之不容口。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君必能举其词,为人诵焉。
君古文、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士多仿其体。故《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馀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试为溧水令。其考自远来县治。疑子年少,无吏能,试匿名访诸野。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考乃喜,入官舍。在江宁尝朝治事,夜召士饮酒赋诗,而尤多名迹。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为不足道,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夫人王氏无子,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孙二:曰初,曰禧。始,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遗命以己祔。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仓山墓左。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宁,从君游最久。君殁,遂为之铭曰:粤有耆庞,才博以丰。出不可穷,匪雕而工。文士是宗,名越海邦。蔼如其冲,其产越中。载官倚江,以老以终。两世阡同,铭是幽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