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为共命鸟,都是可怜虫。泪与秋河相似,点点注天东。十载楼中新妇,九载天涯夫婿,首已似飞蓬。年光愁病里,心绪别离中。
咏春蚕,疑夏雁,泣秋蛩。几见珠围翠绕,含笑坐东风。闻道十分消瘦,为我两番磨折,辛苦念梁鸿。谁知千里夜,各对一灯红。
俄罗斯大文豪托尔斯泰曾言“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中国古代的婚姻亦复如是:既有焦仲卿和刘兰芝、陆游和唐婉因客观产生的不幸,也有蒋张这样兼有主观因素造成的不幸。蒋士铨婚后长期在外奔波,虽然是出于当时儒士难以摆脱的无奈,但其外出之频繁、离家之长久,与其仕途之追求似亦不无关系。此首词起首二句“偶为共命鸟,都是可怜虫”是说合法有情却难以相聚,既以之开篇,又以之定下悲剧性的基调。上片围绕“十载”、“九载”句而设,泪似“秋河(即银河)”喻如牛郎织女天各一方,“首已似飞蓬”化用《诗经·卫风·伯兮》“首如飞蓬”一句,点出妻子张氏独守闺中的憔悴,一切“愁病”皆因“别离”。其中“新妇”一语,尤其沉痛,绝非漫不经心道出。结婚已然十载,妻子竟然长久独居,闺房犹如牢房,时光流逝,她的青春也被迅速无情地吞噬,而这正是因为自己外出奔波(尽管多半出于无奈)。作者饱含沉痛写下此句,出于真诚的内疚和反思,非有情丈夫不能为。
下片是作者内疚的继续与发展。与上片“新妇”相呼应的是“几见”两句。照常理,让自己的妻子“珠围翠绕,含笑坐东风”是一位丈夫(特别是具备一定经济实力的丈夫)所应尽的职责,事实却不然。全篇仅有的一处欢乐情景,其实却是沉痛的衬托,冠以“几见”一语,沉重的内疚立即凸显,妻子的长期委屈凄苦亦不言自明。蚕丝绵绵不断,雁行比翼并肩,蛩鸣缠绵哀怨,这些似乎都是与夫妻双方有关的描写,但只要稍加思考,即可知是侧重于女方的,因为男子尚有事业的追求,女子只能以思念填补空虚,以幻想麻痹自己,最终陷入愁病之中。作者对妻子的“消瘦”只能“问道”,念及梁鸿,更加内疚不已。“谁知千里夜,各对一灯红”的别离思念愁苦画面,正是“共命”、“可怜”的真实写照,虽似信手白描,却是力透纸背之结。
朅来林下破天悭,要使明诗见一闲。齿屐印苔春纵步,颈壶蒸粟晚加餐。
梦魂飞到味书阁,世路牢封函谷关。翻笑醉翁犹未醉,黄金白鬓诧腰环。
落日孤云隔塞垣,因君堪恨不堪言。寒斋瘦骨那禁病,远道悲歌更惨魂。
无复姓名瘦虎榜,空馀涕泪满鸰原。萧萧宿草城西路,目断跑沙十里村。
归去来兮,渔歌樵唱,觅愁愁在那边。承流委顺,万事没机关。
眼底江山如画,松环抱、委竹当前。君便有,侯封相印,到此也须还。
人生消底物,百年都付,茆屋三閒。但卷舒以道,到了何难。
日月消磨双鬓,中原信、未报平安。蒙头睡,日高慵起,帘影上三竿。
探奇寻古峤,巘窦临清濑。空谷响易奔,万窃感竽籁。
苔藓映崩壁,竹柏翳丛荟。冬夏鸣瑟商,昏旦变明霭。
眷邈苍梧巡,逶迟翠华迈。骖虬纷?嵼,羽斿森晻蔼。
揽袂南熏亭,天风动衣带。月皓清湘流,云空九疑外。
抗缅千载前,踌躇发深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