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是一个地名,在当时黄州州治黄冈(今属湖北)城东。它并不是什么风景胜地,但对作者来说,却是灌注了辛勤劳动、结下深厚感情的一个生活天地。宋神宗元丰初年,作者被贬官到黄州,弃置闲散,生活很困窘。老朋友马正卿看不过眼,给他从郡里申请下来一片撂荒的旧营地,苏轼加以整治,躬耕其中,这就是东坡。诗人在此不只经营禾稼果木,还筑起居室——雪堂,亲自写了“东坡雪堂”四个大字,并自称东坡居士了。所以,他对这里是倾注着爱的。
诗一开始便把东坡置于一片清景之中。僻冈幽坡,一天月色,已是可人,又加以雨后的皎洁月光,透过无尘的碧空,敷洒在澡雪一新、珠水晶莹的万物上,这是何等澄明的境界!确实当得起一个“清”字。谢灵运写雨后丛林之象说:“密林含余清”。诗人的用字直可追步大谢。
诗人偏偏拈出夜景来写,不是无谓的。这个境界非“市人”所能享有。“日中为市”,市人为财利驱迫,只能在炎日嚣尘中奔波。唯有“野人”,脱离市集、置身名利圈外而躬耕的诗人,才有余裕独享这胜境。唯幽人才有雅事,所以“市人行尽野人行”。这读来极其自然平淡的一句诗,使我们不禁从“市人”身上嗅到一股奔走闹市嚣尘的喧闹气息,又从“野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幽人守志僻处而自足于怀的味道,而那自得、自矜之意,尽在不言中。诗人在另一首诗里说:“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那虽是咏定惠院海棠的,实际是借海棠自咏身世,正好帮助我们理解这句诗所包含的意境。
那么,在这个诗人独有的天地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缺憾吗?有的。那大石丛错、凸凹不平的坡头路,就够磨难人的了。然而有什么了不起呢?将拐杖着实地点在上面,铿然一声,便支撑起矫健的步伐,更加精神抖擞地前进了。没有艰险,哪里来征服的欢欣!没有“荦确坡头路”,哪有“铿然曳杖声”!一个“莫嫌”,一个“自爱”,那以险为乐、视险如夷的豪迈精神,都在这一反一正的强烈感情对比中凸现出来了。这“荦确坡头路”不就是作者脚下坎坷的仕途么?作者对待仕途挫折,从来就是抱着这种开朗乐观、意气昂扬的态度,绝不气馁颓丧。这种精神是能够给人以鼓舞和力量的。小诗所以感人,正由于诗人将这种可贵的精神与客观风物交融为一,构成浑然一体的境界;句句均是言景,又无句不是言情,寓情于景,托意深远,耐人咀嚼。同一时期,作者有《定风波》词写在风雨中的神态:“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与此诗可谓异曲同工,拿来对照一读,颇为有趣。
仲春月既望,物候恰分中。窗听五更雨,花开前日风。
诗成止酒后,病怯举杯空。短发虽然黑,心如一老翁。
俗子尘满襟,门外纷偪塞。髯龚诗中英,高卧翠岩侧。
风云入古砚,鸟乌窥冻壁。似闻中馈虚,桑麻欠机织。
母氏圣且善,门闾望朝夕。择妇要得人,在德不在色。
三匝惊乌未出林,危柯荒楚郁萧森。一区环堵方朝雨,四野穹庐尚夕阴。
自丧乱来馀破胆,除君父外有何心?石城又报重围合,少为愁肠缓急砧。
窥幕蛾轻,缀窗萤小,烟影玉荷低衬。是几番风信。
恰唤起、细朵盈盈红晕。似华还似番,妆台倚、笑靥未稳。
无端三点,两点惯向绡帏偷印。
芳讯。比钿盒占丝,料得欢期渐近。借暖根扶,含津蒂著,暗牵方寸。
良夜鸳枕睡觉,絮语空传恨。凭钗虫飞去,说与春来瘦损。
故里已应无第宅,异乡今始见邻人。疏篱浊酒惊初定,高阁明灯话重陈。
阶下暗虫愁往事,枕边黄叶梦归身。乱离旧业知谁在,共道飘零泪满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