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从女子一方写惜别。“钗燕笼云晚不忺。”钗燕者,带有燕子形状装饰之钗。笼云即挽结云鬟。忺,高兴、适意。晚来梳妆,钗燕笼云,然而,打扮起来,却掩饰不住愁容惨淡。起句写女子之美丽容妆,次句写其言为心声。“拟将裙带系郎船。”裙带如何系得住郎船?真是无理而妙。白石论诗有四妙,其一是“理高妙”,即“碍而实通”,看似无理,实真有理,且自然而妙。痴语最见痴情,故妙。用女子之物,道女子之情,又妙。“别离滋味又今年。”“又”说明别离已非一次,只有体味过别离滋味的人,才能在临别之前,体会到即将来临的那种别离滋味。语意从李煜《相见欢》“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中化出。喃喃一语,辛酸何限。凄凉的情味,与美丽的容妆,自成鲜明对比,无限伤情,尽在其中。
下片从自己一面写对情人的劝慰。“杨柳夜寒犹自舞,鸳鸯风急不成眠”,词人说:你看那寒夜之杨柳,树欲静而风不止,柳枝参差飞舞,哪得片刻安宁?你看那水上之鸳鸯,固疾风劲吹也不得安眠。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何止你与我?“些儿闲事莫萦牵。”作者说:离别不会太久,重逢仍旧有期,你不要萦心牵怀,放心不下啊!大有“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的豪情与潇洒。不曾想到,此一刻即为生离死别,“此恨绵绵无绝期”,所以后来才有“当时何时莫匆匆”(《浣溪沙》)的痛悔。鸳鸯风急不成眠,实为离别时不祥之语,实为后来重逢难期的不幸之预谶,白石合肥情遇,后来终成一生悲剧。
此词不用典实,不假藻饰,纯似口语,而具见性情。上片由女子之容妆写出女子之心声,笔笔都写出足不出户的古代女子之特征——用情专执。下片由风中之杨柳说到风中之鸳鸯,语语都见得饱读诗书的古代读书人特征——温文尔雅。女子只是顺情直说,读书人则言必用比兴。但他比兴用得好,以眼前景,喻心中情,又纯似口语。这纯似口语的艺术语言,源于词人“纯似友情”(夏承焘《合肥词事考》)的真诚爱心,是从词人性灵肺腑之中自然流出。白石爱情词的本原在于此,其价值亦在于此。
左侯居军中,叹息谓欧斋。屈指友朋间,才地有等差。
进士胜翰林,举人又过之。我不得进士,胜君或庶几。
欧斋奋然答:霞仙语益奇。举人何足道,卓绝惟秀才。
言次辄捧腹,季高怒竖眉。观君评制艺,折肱信良医。
少年求进士,得之特稍迟。风味如甘蔗,倒嚼境渐佳。
何可遽骄满,持将傲吾侪。不毂虽不德,自知背时宜。
三十罢应试,庚寅直至斯。誓抱季高说,不顾欧斋嗤。
君诗貌烦冤,内喜堪雪悲。官裹行相促,老苍仗头皮。
八股纵已亡,身受伏馀威。知君不忘故,得意还见思。
桂影筛金,竹声碎玉。西风凉到文波縠。镜花曾见夜妆红,岩霏不上秋眉绿。
踏月溪桥,题云礀屋。伤心易触登临目。清歌如水梦如尘,旧游肠断无因续。
夕阳亭,马超超,车驱驱。问高贵,今何如?夕阳亭,行且止。
白沙一信南风起,千载髑髅夜生齿。项成大府摄鬼豪,论功阙剪当涂高。
竹书小儿既有罪,夕阳老魅诛何逃。呜呼,桐宫空毙金屑斝,鸳鸯榼中牛继马。
太息人间世。忆同乡、前朝司马,上公门第。十万貔貅屯紫塞,一剑横空节制。
叱诧处、风雷齐起。倏忽华堂生荆棘,断蓬寒、捲散群罗绮。
山邱恨,几时洗。
女孙远落天涯里。半生来、侯门厮养,秃襟盘髻。瞥遇风前谈乡邑,历历家门能记。
说不尽、伤心情事。苦语未终忙摇手,泪呼君、住诉飘零意。
我亦是,诸王裔。
铜鼓峰插城南陂,渔矶百尺溪瀰瀰。蛮云作态僵不动,上有诸葛丞相祠。
丞相渡沪来何速,纶羽遍历牂牁陲。祁连未出首南服,眼前雍孟如蚁蚳。
九月凯还捷书上,瘴烟漠漠将军戏。遗庙三间塑泥像,旁有酋帅济火儿。
缠头青布身藤甲,野花覆额连双眉。毒砮千钧矢三十,黄区月耳鸟蒙骓。
当时再拜伏道左,聚粻刊路无敢辞,僰卒一队拥前后,乞怜丞相相许之。
功成配飨英风在,手招群鬼摇灵旗。我瞻庙貌三叹息,为撰文字磨丰碑。
水西黑罗最狡黠,尔之鼻祖何人斯。攻心为上术诚善,如公作用良可师。
千载而下吊陈迹,古屋深箐藏狐狸。长涧潺湲弄寒水,似听宝瑟弹哀丝。
四山寂寞秋色老,霜白枫叶红于脂。
绝塞风云接大荒,谁敲铜斗韵伊凉。鸡声夜醒千门月,虎迹秋盘万岭霜。
客惯渐忘尘梦换,官卑也要国恩偿。镫前独抱龙渊啸,影烂芙蓉忍善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