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袸。菊泽未反,梧台迥见,荇湿沾衫,菱长绕钏。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
歌曰:“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这篇小赋以状物传神见长。
全文可分三个层次。
首四句为第一层,以描写河中红莲开篇。淡紫的茎干出于绿水,微风吹来,拂起阵阵波纹。它擎起一团红莲,亭亭玉立,绿色荷叶为其扶枝。荷叶仿佛一面高大的翠盖,遮盖住绿色的苞蕊。丰硕的苞蕊中,藏着素白的莲子,它那丝丝黄瓣,仿佛轻盈的霓裳羽衣。短短四句,就像一个特写镜头,直逼夏水轻波中的荷花,把它的枝叶蕊实,全盘呈呈现出来。其描写笔法,细致准确,丝丝入扣,表现出相当高的白描技巧。
“于是妖童媛女”到“歌采莲于江渚”为第二层,将描写的镜头摇向远方,于是画面逐渐扩大,一幅夏日采莲图渐次展现。但见一群少男少女,轻舟荡桨而来,他们同心相映,杯酒传情。这段描写有两处特别入神。一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写舟船泛于河中情景。兰棹将举,已被水藻牵挂;船身未移,浮萍早已漾开,宛然一艘水波荡漾中的画船,轻摆慢摇而来,整个画面因之全活。二是“恐沾裳丽浅笑,畏倾船而敛裾”,写船中男女调笑之态。其中“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馀,叶嫩花初”,写少女的情态入神。“夏始春馀”喻其芳龄正盛,“叶嫩花初”喻其青春正美,都是未经人道的妙笔。但虽有胜日之高情雅趣,也不敢纵情任性,不敢开怀放声,因为着轻舟而荡兰桨,生怕动作大了,溅水沾了衣裳,甚至翻了船。因此,这一“浅笑”、“敛裾”,直把少女的神情心态,刻画得维妙维肖,仿佛身临其境。作者在这里用笔不轻不重,好像蜻蜓点水,妙处全在那漫不经心的漾漾涟漪之中,而文中人物之夏日情趣,突现于读者眼前。下面继续写船在水中行进的情态。“水溅兰桡,芦侵罗荐”,“荇湿沾衫,菱长绕钏”等语,无不是写船上人与水和水中的植物打交道,写得轻盈俏皮,似是芦苇荇菱特爱与人为难,别饶情趣。
最后一层,为五言六句小歌一阕,说他们泛舟的悠闲快活,然后女子唱起歌来,作画龙点睛式的渲染,碧玉小家女之形象,若隐若现,翩然而出。“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以浑沌比拟手法,营造出一种错觉感受:莲花亦脸色,脸色亦莲花;衣亦荷,荷亦衣;衣香荷香,浑然一体。作者运用这种笔法,把碧玉女放在了绿一片、香满天的莲荷图中,在大自然的美景中点缀以人的精灵,造成一种美景美人浑然一体的胜境,产生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感效应,有美不胜收之感。
全篇以莲起,以莲结,而中间核心部分只写了少男少女的荡舟嬉游,似与主题“采莲”无干。实际上自”棹移”、“船动”以至“荇湿”、“菱长”等等,无不是采莲过程中的动态渲染,因为是暗写,使读者不觉。如果是明写如何如何采莲,反倒呆了。
赋,在东晋经过一段短暂的沉寂之后复呈崭新气象,到了梁代,赋风有所变化,文体以华美繁复著称,这篇文章属于那个时代的典型代表。全文语言整饬,首尾周全,换韵频繁,音节谐美。而其举体小巧轻灵,笔调婉娈多姿,闪现出玲珑剔透、潇洒飘逸之气。
雁足悬秦殿,鲸膏朗魏宫。何似灵羱鞟,扬辉玄夜中。
百琲添绚烂,七采斗玲珑。洛洞金光彻,东岳玉华融。
雪毫羞曜日,云母讵障风。白石望如近,素丝看若空。
青精千岁树,丹影五仙虹。馀明如不息,还持继烛龙。
我昔游禾州,英俊森跌宕。众中昉识君,彼此年盛壮。
定交文字间,倾倒已见谅。推能实居先,论齿仍在上。
既欣气味同,复喜怀抱旷。温温璞玉姿,浩浩江海量。
岂惟邑校雄,允谓士林望。及门师易庵,卒业侍函丈。
大哉四圣经,研究彖与象。袖然西江魁,足继宋陈亮。
诸生老场屋,颡泚羞倔强。词垣七八年,葭玉得倚傍。
编摩互论讨,疑惑共咨访。但期荅君亲,未省谒卿相。
佞色从古鄙,直躬岂今尚。始屈倅邦畿,翻能拯民恙。
公平村有谣,苦澹宦无况。何期寒窭家,忽被仁惠贶。
云胡去郡亟,遂使失保障。一官滞房山,连岁董夫匠。
令名诸公推,敏识多士让。政须峻升迁,溘尔遽凋丧。
呼天邈不闻,为善匪可仗。缙绅竞悼伤,舆隶亦惆怅。
而我忝深知,肝胆两相向。切偲失箴规,磨琢废炉荡。
情捐骨肉亲,序缺兄弟行。前修不可作,后进日流荡。
哀哉若人亡,士习趍谬妄。纷纷夸毗子,翻覆千万状。
譬犹蚁附腥,缭绕沿瓮盎。畴能遏颓波,奚忍鼓其浪。
孰知余心悲,孤立谁我相。令仪隔幽明,清梦劳想像。
作诗述初终,老泪恣横放。
浩浩此龙江,江头有桥渡。本是要冲衢,故多舟楫聚。
潇洒相上下,竞逐摩朝暮。安知浮沉中,不有大川具。
碣石衔天府,清漳解北流。星槎天上使,萧鼓驿边舟。
岸柳纡行旆,州兵护彩旒。还闻元夕近,灯样自南州。
石洞阴阴雪乍融,溪虚弱柳不禁风。花飞草阁通归燕,舟泊晴江见断虹。
甚欲题诗春竹里,不堪吹笛水烟中。归来坐对高城晚,门外乌啼月照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