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熥与其弟、藏书家“红雨楼”主人徐兴公,都是明朝后期闽中才子,徐兴公声名尤大,号“兴公诗派”。这首小诗,当是徐熥寄给正在客游途中的兄弟,望其早日归来聚首的。
前两句里,重叠着“春”“客”各三字,一时令人眼花缭乱,但细细读时,却只觉诗意层层迭变,全无重复之感。“春风送客”,佳事也,身在客途,有春风一路相送、殷勤追随、慰我寂怀,如何不佳?如何却是“翻愁客”?起句虽不设问,而疑问已在其中。次句答得更巧。“客路逢春”,其实与“春风送客”只是一事,但虽是一事,两样说之,滋味便全然不同。有春一路“送”我,固然良慰;但春者,当是于安闲悠然中所赏玩者也,今在“客路”,正尔奔波,有何闲逸心思赏玩呢?故客路所逢之春,在客子眼中,自然是“不当春”一一算不得春,彼虽欲慰我,却终不能慰我,彼既一路送来,却时时令我不得慰,又如何不愁?
上两句一问一答,已于重叠用字之中,曲尽变化之妙,但仅此而已,尚不过小巧手段,此诗之妙,更在后两句,然最妙处虽在后两句,其草蛇灰线,仍出于前两句。请再细想之:“不当春”,客因可作如是观,单春毕竟是春,不论你说它当得当不得,春风依旧骀荡,春光依旧汩汩流逝一一这,恐怕才是客愁的更深处吧?诗人唯因窥到了这客子在漫言“不当春”背后的深愁,故而于第三句才突发奇想,他把目光投到了象征春日的娇啭黄莺儿身上,他要那黄莹儿声音别变,还是嫩嫩的,娇娇的,千万别马上变得老腔老调,千万别把春天也啼老了,啼尽了一一因为,此际天涯正有一位未归的客子,正被算不得春的春光紧紧包裹着,为无法享有真正的、安闲的、故乡的春光而愁上加愁。如果黄莺儿声音真的老了、春光真的逝尽了,那客子天涯归来,他还能赏玩到什么呢?他岂不是要在“不当春”之外,更增一层“不见春”的悲哀?
诗中的“客”,当然是指徐兴公,诗人寄诗给乃弟,而不称“弟”称“客”,且一篇之中三致意焉,无非是为乃弟点醒客子身份,望他莫要久恋梁园,迷失故园。诗中言徐兴公“逢春不当春”,自是诗人的揣测;诗人要莺声不老、春光莫逝,自也是诗人的痴想。一篇之中,皆为揣测和痴想;一篇怀人盼归之文字,却皆为“愁客”、“未归”充满字面,诗旨并不显露;这般落笔是诗的出人意表处,是诗的不落旧套处,更是诗的尤可收取招人归来之效处。试想:若徐兴公看破了兄长的痴想,顿悟到莺声其实不得不老、春光其实不得不逝,他能不早作归计吗?他能让期望与故园的兄长,在春尽之际长吁短叹、失望独归么?
福建闽县人,字惟和。徐?兄。万历四十六年举人。负才淹蹇,肆力诗歌。与弟徐?并有才名,然?以博学称,熥则以词采著。有《幔亭集》。
天半楼台,月华未上先箫鼓。瘦腰无计避春愁,也逐歌尘去。
迤逦欢游细数。试霞灯、谁家院宇。长陵小市,帘影钗光,一宵春聚。
绛蜡销迟,锦街夜色澄香雾。好游还有未归人,冷索梅边句。
闲却西园俊侣。傍阑干、深杯自语。东风醉后,梦转瑶京,银花千树。
韩国公,萧何主守高于血汗功,谁连染之胡惟庸。
惟庸弟之亲,可以赎其兄之身。何至杀及七十人,狱辞传著真不真。
呜呼王虞部疏抗声读,一字一痛哭。开国元勋传,变为奸党录。
人言汉高心肠薄,不闻并赤萧何族。
文字如蚀尘,千秋几完美?安得石匣藏,不与造化毁。
陆生少负才,单鞭走万里。饥餐大剑松,渴饮桔柏水。
郁勃蟠寸胸,幽天逊奇诡。肯为琐屑鸣,因人受桡骫。
剑门一握青,临江束孤苇。犄角玉台山,窅然动莲橤。
生携三尺锄,摩云斲龙觜。何愁落叶风,身轻与同委。
长飙过南岷,流雁渺可指。俯惊白帝猿,结巢七盘底。
缒壁悬藤舆,刨烟出青砥。蘸墨作巨书,和之石中髓。
嗟哉古名流,鸿章擅琦玮。纸败无片存,况多兵燹燬。
独此不灭光,山川共㟪?。呵以蚕丛神,未许狎夔鬼。
至今新苔痕,时拂琪树蘤。可怜王子乔,缚骭尚芒履。
虱处峥嵘天,看彼白日驶。太寥无岸崖,百年究何俟?
岂胜褦襶人,抱椽到没齿。穷骨难改镌,高名亦糠秕。
披图成此诗,吾还感封豨。
莼鲈秋正好,江海未归人。若遇严陵濑,无烦鱼鸟嗔。
碧山红树乱萦回,瀑布声喧万壑雷。一局手谈天地老,丁宁樵子莫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