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是长江中游地区流行的民间曲调,词人即用它来歌咏当地的史事和传说。
“十二山晴花尽开。”“十二山”,即巫峡十二峰,在今四川巫山县东,长江北岸。其中以神女峰最为纤丽奇峭。起句点地,将风光奇丽的巫峡写得花团锦簇。而此地又不仅以风景胜,更有着古老的历史遗迹与浪漫的神话传说,于是乃于第二句“楚宫汉阙对阳台”让它们有机地联系起来。“楚宫”,是春秋战国时楚王的离宫,俗称“细腰宫”,在巫山县西北,三面皆山,南望长江。“阳台”,一名“阳云台”,在巫山来鹤峰上,南枕长江,高一百二十丈。相传战国时楚怀王曾梦与巫山神女交欢,神女临去时自称“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后来,怀王之子顷襄王也梦见过这神女。说见旧题宋玉所撰《高唐赋》和《神女赋》。此句言楚王离宫正门两侧的对称形门楼与神女出没的阳台遥遥相对,明显是影射神话传说中怀王父子与巫山神女间所发生的风流韵事,牵出了楚王荒淫好色的内容。第三句“细腰争舞君沉醉”即进一步渲染之。“细腰”,代指楚宫美人。春秋时,楚灵王以细腰为美,其臣下为了邀得灵王的宠爱,遂皆节制饮食,束紧腰带,甚至于饿得有气无力,须扶着墙壁才能站起身来。事见《墨子·兼爱》。据此推论,则楚宫中的美人自必为细腰了。美人投楚王之所好,扭动纤细的腰肢,争先翩翩起舞,而楚王也就在这欢快气氛中饮酒作乐,终至沉醉。三句层层铺垫,一笔笔勾出了一幅热闹喧天的“楚王行乐图”,其实都是在为第四句蓄势,势既蓄足,即开闸放出一库冰水,只“白日秦兵天下来”七字,就将前二十一字的歌舞升平气象收了个干干净净。据《史记·楚世家》,怀、襄二王统治时期,秦国曾多次举兵攻打楚国,其中以公元前278(顷襄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攻破楚国都城郢(今湖北江陵西北)、焚烧楚国先王祖坟夷陵(今湖北宜昌东南)的那一次最为惨烈。自此,楚国一蹶不振,五十余年后终于为秦国所灭。此篇结句,就形象地集中地概括了这段史实;虎视眈眈的强秦瞅准了楚王沉醉于酒色之中的机会,光天化日之下,长驱直入楚境,将这富庶而美丽的南方大国并吞了去。
其实,《高唐》、《神女》二赋是否真是宋玉所作,向来就有争议,即便真是,文学作品容许虚构,怀王、襄王父子梦交神女之事也未必属实。二王在历史上并不特别以好色著称,楚国之所以亡于秦,自有其政治、经济、军事、外交诸方面错综复杂的因素在相互作用。然而,咏史词毕竟是“词”而不是“史”,作者不必拘泥于具体的历史事实,他有权遗貌取神。大凡历代的误国、亡国之君,未有不纵欲的,好色贪杯固是一大通病。所以词人攻此一点,也算抓住了要害。
此篇在选材上,它熔铁于金,糅合正史与稗官小说,虚实相济,乃显得活泼而不拘谨。隶事时,又移花接木,叙怀、襄二王的行状而不假外求,信手拈出其祖先灵王好“细腰”的典故,给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楚君好色其来也有渐的历史暗示,手法十分机巧。不过,推究其本身的格律,它又符合于一首纯粹的七言绝句,而咏史七绝正是中晚唐作家的拿手好戏,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还不宜夸大它在咏史词发展进程中的意义。
五十之年,细数生平,人间可哀。看白首相知,晨星寥落,朱门先达,覆雨喧豗。
只此贫交,陶然永夕,蹴鞠弹棋更举杯。交驩甚,记看花并出,踏月偕回。
千金散尽还来。算细故宁容芥蒂哉。况白雪连箱,读之气尽,红牙一曲,闻者心灰。
亟续曩游,竞投新阕,从此萧朱忍见猜。真嘉话,使词场数子,笑口齐开。
瘴雨溪烟痕满面,去日北风打霜霰。青鞋踏遍武陵山,溪流不泛桃花片。
千崖霞错绣盘盘,自是羁人眼不见。归魂夜夜搅春云,梦里黄金醒后变。
宵寒枕上叠征衫,晓雨街头典行卷。囊空难买沙头春,一骑秋风走淮汴。
袖里慵开北海书,匣中自洗端溪研。杜甫南池李白楼,兔园台馆灵光殿。
七十老翁健如铁,骚场尚可背城战。大耳红颊酒百盏,醉来犹枕桃花扇。
朱家门外季布髡,信陵席上侯嬴贱。碣石天高晓月寒,潞河水滑秋云溅。
幕府若逢裴相国,一字应偿一匹绢。
小结茅亭垒石台,绕亭时雨百花开。一襟道气清如许,更挹幽香满座来。
天迷迷,地密密,海漫漫。身若仓中鼠,迟回出门难。
大道冥冥不知处,小人心里藏崩湍。我亦为君长叹息,炊沙作饭岂堪吃。
棘针生猛义路闲,太华磨成一拳石。不惧天地倾,津涯浩难识。
龙蟠泥中未有云,封狐雄虺自成群。人生结交在终始,细人何言入君耳。
归卧东窗兀然醉,任他上是天,下是地。
韶光似酒著人浓,池馆春残柳絮风。花不耐愁春自去,莺声全在绿阴中。
细挹幽香辨残雪,却惊寒谷独先春。慇勤为记春风面,他日重来是故人。
石尤风急泊沙湾,日落寒江鸥鹭閒。秋水空明千里月,荒烟暝锁万重山。
樵歌野唱犹行路,僧寺残钟独掩关。潦倒篷窗愁客梦,漫披诗史手重删。
神京千里促行装,一片离愁若个长。《三叠阳关》万行泪,春风处处有垂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