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前三句平平,诗人说自己已经抛开了书籍很久了,腰束干粮袋四处奔波,加上路途上蚊子和苍蝇之扰,其实也无法读书,但他毕竟是一条书蛀虫,读书是他前世欠下的债,为了还这个债,——于是,结句“黄河浪里读书灯”就跳出了!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到过黄河的人们,谁能不被它九曲横空、万浪啸天的气势和力量所震摄?它那狂放无羁的暴烈和雄奇,也似乎只有同样狂放无羁的诗仙李折,才足以挥动如椽巨笔,为之写照传神——“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巨灵咆哮擘两山,洪波喷流射东海”(《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这就是李白描摹过的那水来“天上”,波颠万里的壮奇黄河。
而今,正是从这一派震荡天地的黄河浪影里,驶出了一艘傲岸不驯的行船,时令正当秋夜,水天一片迷蒙。但在波涌浪叠的船窗前,却可见到我们的诗人宋琬,正须髯飘飘,就着高烧的烛灯,执卷诵读!
倘若这是在庐峰月下,对茅窗孤灯,聆松涛千仞,那境界一定将格外清美幽渺吧?倘若这是在西子湖畔,仰修竹千竿,听游鱼唼喋,于执卷吟赏之际,也一定会更添几分韵致吧?但“黄河浪里读书灯”之句,却把这“读书”的背景,转换在了壮奇雄阔的浪涛之间,而且是在烛照浪影的舱间“灯”下,那境界又岂是上述这境所可比拟?
此刻的舱中当然也是幽清的。幽清得连一只令人憎厌的蚊子苍蝇都没有。然而这幽清,又是以何其惊心动魄的舱外之景为陪衬的啊:浩荡的黄河在夜天下狂暴喧腾;荧荧的船火,还可照见一阵又一阵掀天浊浪崩裂眼前;涛声隆隆,如疾雷碾过船之两舷!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上,突然推出挑灯抚髯,执卷而诵的诗人近景,那气度和仪态,该带有怎样一种睥睨古今、笑傲万浪的沉静和潇洒!
如果说“黄河浪”所蕴含的,是极大的动荡之境;那么“读书灯”所显示的,则是迥然相异的静谧之境。这两者本来很难相容,诗人却以身临的浪舟读书之兴,将它们奇妙地组接在了一句诗中。大“动”与大“静”由此相反相成,雄奇的“黄河”夜浪之涌,与潇洒的诗人“读书”身影,由此相叠相钱,辉耀了整首诗行。一个为前人不到的崭新诗境,在行舟黄河的诗人宋琬笔底,就这样兴象峥嵘的创生了!
这诗境的创生虽说出于偶然,却是宋琬悲苦生涯中哀愤之情的必然触发。倘若不是在顺治七年、康熙元年“两度系狱”,饱尝过宦海沉浮的险恶“风涛”;倘若不是憎恶于“白鸟(蚊子)苍蝇”式谗人的陷害,厌倦于“久抛青简束行幐”的仕途奔波,而向往着一种放浪无羁的自由生活——那么,宋琬又怎么会觉得,黄河的“掀天浊浪”,并不比“人间”的风涛险恶?又怎么会激发在“黄河浪”中化身“蠧鱼”,挑灯诵书而一“酬夙债”的豪兴?
由此反观此诗之前三句,你便不会因为它们的吐语平平而以为无足轻重了——其实,“久抛青简束行幐”之卑陋,“白鸟苍蝇甚可憎”之烦嚣,恰都是运笔上的一种铺垫和反衬。它们之存在正是为了在结句中造成诗情的巨大逆转,以翻出一个之与截然不同的人生境界。有了这卑陋和烦嚣的反衬,“黄河浪里读书灯”之境,便愈加见得雄奇潇洒,超世脱俗,而令你无限神往了。
中寝阒寂兮夕风以雨,灵薄阴沈兮莓生于庑。棘人返兮恋恋,杳慈颜兮莫予睹。
历于宇以周望,循园庐而抚膺。揽堂背之故谖,缤杂遝兮落英。
撷芳荃以为旨,奠桂椒以为浆。灵偃蹇其至止,怛进拜兮彷徨。
杉舆兮柏輀,文骊兮素旂。启殡宫兮山之阿,送母氏兮永归。
重曰:茫茫厚土,閟虞渊兮。白曜回光,烛幽玄兮。陟彼峻屺,睇流云兮。
神理超遥,眇氤氲兮。嗟予寡翼,安彼溯兮。穷祀剪剪,悄终慕兮。
去岁君远游,今年客他州。青天万古一明月,只与行人生暮愁。
问君游何许,情多地僻兮遍处处。金鞭断折骐骥死,万里长鸿思一举。
忆初识子梁王台,清风入座无纤埃。华岳峰尖见秋隼,金眸玉爪不凡材。
西园日晴花满烟,五云楼阁三山巅。玉树瑶林照春色,青钱白璧买芳年。
三年一梦南阳道,汴水迢迢入秋草。挐云心事人不知,千首新诗怨枯槁。
破屋仰见星,疏衾风露清。匣中有长剑,为君鸣不平。
泥涂久辱思一濯,去去举足皆清泠。邓州大帅材望雄,爱客不减奇章公。
军中宴酣笳鼓竞,银烛吐焰如长虹。幕中多士君又往,谈笑已觉南夷空。
东州春回十月后,梅花分香入春酒。平生得意钦与京,青眼高歌望君久。
淅江南下青沄沄,石门细路苍烟屯。五松平头白日静,千山万山如乱云。
菊源不逐时事改,芝岭自与商颜邻。他日想思一回首,渔舟时问武陵人。
峰头云树微,竹里榔阴密。牛背走儿童,村庄谁第一。
君如张籍学古淡,丽处往往凌阴何。长句短章时寄我,为君翻入竹枝歌。
门前杨柳乱如丝。直置佳人不自持。适言新作作纨诗。谁悟今成织素辞。
晚风斜日折梅花。楼外卷残霞。领略一城春气,华灯十万人家。
轻衫短帽,风前趁马,月下随车。道个小来脚定,那人笑隔笼纱。
十年安坐髀生肉,未至举家常食粥。讲堂夜饱散学徒,静看檐楹掠蝙蝠。
性情但觉渐疏慵,嗜好焉能别流俗。吾兄手书时一开,宝之不异径尺玉。
遥天相望隔银河,古寺何年访金粟。会须海上聚沙鸥,共住山中友麋鹿。
元方将车季持杖,那用红尘走驺仆。儿曹谨厚赖家风,待效伯高嗤刻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