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棂窗风自推,手添香炷拨炉灰。残年送病诗中去,淑气将春雨里回。
午案待尝新茁韭,阳檐思访欲开梅。岁功代谢忙如许,似与衰翁递老来。
云山知几叠,山静云亦迟。道人衣带润,伸脚打眠时。
曲尘波点杨花雪,红褪蔷薇众芳歇。晓风寒透越罗裳,离鸾孤舞瑶台月。
窗外一声黄栗留,绿阴如海树楼楼。嫁得萧郎轻远别,千金结客帝王州。
前年郎去莺出谷,去年书来客巴蜀。莺啼花落又今年,雁柱愁调合欢曲。
黄蜂蜜满莺哺儿,莺莺随母迁高枝。愿郎作官向京兆,归听莺声亲画眉。
云泉生,气如云,其心玉堂冰,汪汪万顷澄不清。云将龙变化,水与芙蓉青。
华岳天风动飞鹗,朝阳哕哕孤鸾鸣。云泉生,其家亦贫无一钱,躬耕何用南阳田。
诸侯不荐士,朝廷不求贤,读书试吏东海边。君不见汉留侯,掉舌曾为帝者师。
张镐穷谷一叟耳,丈夫际会各有时。骐骥一日千里驰,未遇伯乐犹鸣悲。
荆山之璧亘光彩,世无卞和谁识之。君于富贵端可期,施之政事无不宜。
浮云漠漠抗高节,君之心兮江水知。捧檄自甘升斗禄,城里青山照书屋。
回首西风瓜戍秋,把酒青天送黄鹄。黄鹄兮高飞,啄琅玕兮饮瑶池。
再飞直上昆仑栖,鸡鹜蛲龙岂与尺鴳同籓篱。云泉生,锦袍仙人尔之祖,步武金銮动人主。
采石江头秋月高,燄燄文章照千古。功名事业在壮年,安得与子同飞骞。
甚矣吾衰也久矣,山中早晚结松屋。迟子归来兮,月明烂醉歌云泉。
荒原无历览,直视但丘陵。斥鴳飞盈步,波臣水仅升。
莽烟孤晚岫,疏树出寒灯。目断钟山色,空馀望里登。
早同侍宦向长洲,今拥旌麾访旧游。自古风流诗酒地,韦苏州后蒋苏州。
侵星发徂辆,悠悠即长路。家人前致词,问我将路赴。
躬耕苦旱干,何以资朝暮。衣食事奔走,晨寒犯霜露。
枫林号夜乌,宿草栖寒兔。轻烟动虚里,崩沙依浅渡。
凄凄浮客心,黯黯长天雾。逍遥思孔桴,濩落嗟庄瓠。
去去返蓬蒿,脱粟安所素。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