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涯、丝管已难听,何堪恁伤春。算怜卿怜我,无双倾国,第一愁人。
仿佛妒花风雨,逐梦入行云。芳约啼鹃外,回首成尘。
占取人天红紫,早颓圆断井,分付消魂。拌随波未肯,何计更飘茵。
便三生,愿为香土,费怨歌,谁惜翠眉颦。肠回处,只青衫泪,得似红巾。
红烛高烧夜着花,阿咸闻荐入京华。银鱼佩更通仙籍,紫阁趋时草制麻。
太史名传司马氏,东山屐倒谢玄家。书来深慰家庭庆,奕世恩光未有涯。
一尺光阴七寸馀,暗惊前路恐无馀。匹如月欠三分满,又似蓂飘六片初。
学问文章俱废忘,科名官职总空虚。诸孙中有小丁亥,十岁应能读我书。
浙东山色渡江青,眼底新诗向此成。天尽云低看鹘落,日斜风细待潮生。
宜阳山前莎草痕,春泥释释水流浑。客行远道释停毂,人拜新年不出村。
三日暄蒸北风作,清明阴霾江气昏。野馆萧条亦足赖,梅花为我招吟魂。
空林昨夜春雨霏,惊起百道山泉飞。幽禽时啄碧藓肥,石屋春冷行人希。
笋舆上下折不休,山翠频转频回头。一山转出花满洲,花色大放风前眸。
嫣红姹紫纷相映,倒影溪光静如镜。竹坞云林转不穷,冷香薄雾吹无定。
花前山色轩晴午,山里山亭俯寒渚。洒空新绿鸟啼声,有客间来课鹦鹉。
北军夜拥都督行,帐前奇士哭失声。勤王义旅檄难起,白首眼见沧桑更。
闭门懒埽空廊雪,自忆兴亡梦中说。学仙学佛两无心,此身但与尘缘绝。
君不见,临安台殿荒梧楸,六皇龙种编九流。钵盛脱粟甘独茹,弗骑款段西可游。
一抔遗塔青苔古,骨化王孙节弥苦。行人若吊宋遗民,岂止西台谢皋羽。
江流绕岸铺平沙,戍楼鼓角朝开衙。文书粗了须痛饮,钱春已到荼蘼花。
黄州移节过三载,归田无计官为家。乍涨惯看溪浴鹭,晓晴早盼林喧鸦。
近病臂指字欹侧,偶吐胸臆词滂葩。故人投赠语郑重,技痒不啻烦梳爬。
肠瘦或因鲍细笋,诗清讵为尝新茶。连篇累牍和杂沓,邮筒忽递门频挝。
稻粱俯仰足生计,飞鸿远渚休咨嗟。西山寒溪有旧约,且呼小艇寻烟霞。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推其年数,盖亦俱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
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已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宗庙之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后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禅,则议除之。当时群臣材识不远,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维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已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创立寺观。臣常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
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又令诸寺递迎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丰人乐,徇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何人,岂合更惜身命!”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惟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
夫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馀,岂宜令入宫禁?
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茹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无任感激恳悃之至,谨奉表以闻。臣某诚惶诚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