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蒙论巴蜀,通道至卭僰。
列郡徼西南,夷居半岩壁。
  韩缜(1019~1097)字玉汝,原籍灵寿(今属河北)人,徙雍丘(今河南杞县)。韩绛、韩维之弟。庆历二年进士。英宗时任淮南转运使,神宗时自龙图阁直学士进知枢密院事。曾出使西夏。哲宗立,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罢知颍昌府。绍圣四年卒,年七十九,谥庄敏,封崇国公。《宋史》、《东都事略》有传。《全宋词》录其词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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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得西山宴游记

  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慄。时隙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日与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觉而起,起而归。以为凡是州之山水有异态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华西亭,望西山,始指异之。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上。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则凡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势,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攒蹙累积,莫得遁隐。萦青缭白,外与天际,四望如一。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塿为类,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引觞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故为之文以志。是岁,元和四年也。

  钴鉧潭记

  钴鉧潭,在西山西。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东流;其颠委势峻,荡击益暴,啮其涯,故旁广而中深,毕至石乃止;流沫成轮,然后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亩。有树环焉,有泉悬焉。

  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游也,一旦款门来告曰:“不胜官租、私券之委积,既芟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

  予乐而如其言。则崇其台,延其槛,行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有声潀然。尤与中秋观月为宜,于以见天之高,气之迥。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

  钴鉧潭西小丘记

  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鉧潭,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树。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袁家渴记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钻鉧潭。由溪口而西,陆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由朝阳岩东南水行,至芜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皆永中幽丽奇处也。

  楚越之间方言,谓水之反流为“渴”。渴上与南馆高嶂合,下与百家濑合。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浅渚,间厕曲折,平者深墨,峻者沸白。舟行若穷,忽而无际。

  有小山出水中,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砾,其树多枫柟石楠,樟柚,草则兰芷。又有奇卉,类合欢而蔓生,轇轕水石。

  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葧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飃葳蕤,与时推移。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

  永之人未尝游焉,余得之不敢专焉,出而传于世。其地主袁氏。故以名焉。

  石渠记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桥其上。有泉幽幽然,其鸣乍大乍细。渠之广或咫尺,或倍尺,其长可十许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踰石而往,有石泓,昌蒲被之,青鲜环周。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堕小潭。潭幅员减百尺,清深多倏鱼。又北曲行纡余,睨若无穷,然卒入于渴。其侧皆诡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风摇其巅,韵动崖谷。视之既静,其听始远。

  予从州牧得之。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釃而盈。惜其未始有传焉者,故累记其所属,遗之其人,书之其阳,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

  元和七年正月八日,蠲渠至大石。十月十九日,踰石得石泓小潭,渠之美于是始穷也。

  石涧记

  石渠之事既穷,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民又桥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亘石为底,达于两涯。若床若堂,若陈筳席,若限阃奥。水平布其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扫陈叶,排腐木,可罗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络之流,触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水,龙鳞之石,均荫其上。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得之日,与石渠同。

  由渴而来者,先石渠,后石涧;由百家濑上而来者,先石涧,后石渠。涧之可穷者,皆出石城村东南,其间可乐者数焉。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险,道狭不可穷也。

  小石城山记

  自西山道口径北踰黄茅岭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寻之无所得;其一少北而东,不过四十丈,土断二川分,有积石横当其垠。其上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坞,有若门焉,窥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声,其响之激越,良久乃已。环之可上,望甚远。无土壤而生嘉树美箭,益奇而坚,奇疏数偃仰,类智者所施也。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劳而无用,神者倘不宜如是,则其果无乎?或曰: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或曰:其气之灵,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

受得山野性,住城多事违。青山在宅南,回首东西稀。
浅浅一井泉,数家同汲之。独我首水浊,凿井庭之陲。
自凿还自饮,亦为众所非。吁嗟世间事,洁身诚难为。
日出穷巷喜,温然胜重衣。重衣岂不暖,所暖人不齐。
兀兀复行行,不离阶与墀。
丈夫非马蹄,安得知路岐。穷贱餐茹薄,兴与养性宜。
乃知长生术,豪贵难得之。
督府监军重,清时握节荣。
长云抱汉垒,残月偃边兵。
戍雾渔挝叠,衢风鹤盖平。
不应烦暑路,河朔趁飞觥。

十椽水殿枕湖流,时从东皇御画舟。楚俗不须誇竞渡,新荷香处且夷犹。

去序三朝圣,行崩万国天。
忧勤无旷古,治洽最长年。
仁育齐高厚,哀思罄幅员。
欲知千载美,道德冠遗编。
禹庙兰亭今古路。一夜清霜,染尽湖边树。鹦鹉杯深君莫诉。他时相遇知何处。
冉冉年华留不住。镜里朱颜,毕竟消磨去。一句丁宁君记取。神仙须是闲人做。

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
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
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呜呼!君不见,
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

西来一道是淮源,南向千峰尽楚山。风云尚拥蛟龙窟,天地曾开虎豹关。

天涯病后忆行旌,北去空驰万里情。薏苡谤来双凤阙,芙蓉光在五羊城。

山中客解陪操管,海上人犹望请缨。不是穷愁归赵日,著书何必似虞卿。

鲈鱼昔人贵,我行次吴江。秋风时已过,满意莼鲈香。

初非为口腹,物异可阙尝。口哆颊重出,鳞纤雪争光。

背华点玳斑,或圆或斜方。一脊无乱骨,食免刺鲠防。

肉腻胜海蓟,味佳掩河鲂。灯前不放箸,愈啖味愈长。

张翰为尔逝,我今赴官忙。出处要义在,不须论行藏。

倚装足朝睡,且快所欲偿。梦惊听吴歌,海日方苍凉。

小园半亩寄西城,每到春深信有情。花里帘栊晴放燕,柳边楼阁晓闻莺。

汉书旧读文犹熟,晋帖初临手尚生。自笑争心忘未尽,閒招邻女对棋枰。

新竹修修绿覆墙,读书门外亦阴凉。道人清福不肯受,却入西山看夕阳。

月破山河影,天垂雾露阴。
西风寒不竞,东井夜空临。
独棹沧波阔,疏灯落木深。
无官恤民隐,思尔细论心。
田家喜秋熟,岁晏林叶稀。禾黍积场圃,楂梨垂户扉。
野闲犬时吠,日暮牛自归。时复落花酒,茅斋堪解衣。
老子齐头六十,新年第一今朝。放开怀抱不须焦。万事付之一笑。
烟柳效颦翠敛,露桃献笑红妖。已拚行乐到元宵。尚可追随年少。
春水潜鳞发,寒潭旧藻疏。扬鬐顺气后,振鬣上冰初。
戏广怜空洁,浮清媚景虚。戒贪还避饵,思达每怀书。
湿映流澌薄,狂游触浪馀。终希泮涣泽,为化北溟鱼。
西风屡鸣雁,东郊未升日。繁烟幕幕昏,暗骑萧萧出。
望云愁玉塞,眠月想蕙质。借问露沾衣,何如香满室。

荒荒落日戍楼西,风卷平沙鸟乱啼。陇麦趁晴将作饵,林花过雨半成泥。

苦无仙句留鸿爪,欲逐豪家试马蹄。今日不须劳锁钥,北门城外草萋萋。

旅馆相逢即故乡,别筵谁遣近垂杨。燕山二月春犹薄,欲赠烟丝苦不长。

游倦归来似长卿,弊庐事事费经营。
扫除尘土虚堂洁,拂拭窗棂旧纸明。
径菊已荒唯草长,井花少汲觉苔生。
寒衣未办西风急,不奈邻家机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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