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倚能歌敛黛眉。此歌能有几人知。他日相逢花月底。重理。好声须记得来时。
苦恨相头更漏永,无情岂解惜分飞。休诉金尊推玉臂。从醉。明朝有酒遣谁持。
梦细幽香靓。甚长乐、钟声敲醒。倦眼迷离,讶宝炬星辉,照人难定。
正好睡时何处去,想莲漏、迢迢尚永。五更天,最是霜寒,镇教寂静。
徘徊掩清镜。忆红闺深夜,邻鸡曾听。便恼他咿喔,未愁伶俜。
不似而今慵早起,怕瑟瑟、篝残被冷。又争如,帘幕长垂,小窗日影。
天缘高士过南洲,轩冕铢尘蔑五侯。孟氏一生卑假伯,孔明三顾待真刘。
无边锦绣胸襟塞,万斛烟花眼界收。从古绿窗归嫁晚,娇痴终不学红楼。
都门落叶满,游子去京畿。忍听《离鸾操》,遥逐秋鸿飞。
愁霜晓入镜,泪雨夕沾衣。烟树黄河岸,风帆采石矶。
平沙回渺漫,寒雨暧熹微。客心閒转切,乡书近却稀。
梦闻儿女泣,行将僮仆依。窃慕漆园放,谁云潘岳非?
乘涛惯不险,回江望若围。武昌未易到,更向岳阳归。
鲁酒休论浅共深,清风相对足披襟。空怜蕉鹿他年梦,未了莼鲈此际心。
客路尚依茅店月,生涯仍典草堂琴。攀留日暮斋厨静,隔院长松响碧岑。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即有丁男繁衍之族,势亦足以相敌。或者曰:“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之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
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也。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不过十之一二矣。曰:君、相有法乎?曰:使野无闲田,民无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种民以居之,赋税之繁重者,酌今昔而减之,禁其浮靡,抑其兼并,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调剂之法也。
要之,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原不过此数也;治平之久,君、相亦不能使人不生,而君、相之所以为民计者,亦不过前此数法也。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又况天下之广,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