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初期的词是《花间》与《尊前》的继续。《花间》、《尊前》式的小令,至晏几道已臻绝诣。柳永、张先在传统的小令之外,又创造了许多长词慢调。柳永新歌,风靡海内,连名满天下的苏轼也甚是羡慕“柳七郎风味”(《与鲜于子骏书》)。但其美中不足之处,乃未能输景于情,情景交融,使得万象皆活,致使其所选情景均并列单页画幅。究其缘故,盖因情景二者之间无“事”可以联系。这是柳词创作的一大缺陷。周邦彦“集大成”,其关键处就在于,能在抒情写景之际,渗入一个第三因素,即述事。因此,周词创作便补救了柳词之不足。读这首小令,必须首先明确这一点。
这首令词写两个故事,中间只用“而今丽日明金屋”一句话中“而今”二字联系起来,使前后两个故事─亦即两种境界形成鲜明对照,进而重温第一个故事,产生无穷韵味。
上片所写乍看好像是记眼前之事,实则完全是追忆过去,追忆以前的恋爱故事。“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春姿”。这是当时的活动环境:在一个逼仄的小楼上,漠漠朝云,轻轻细雨,虽然是在春天,但春天的景色并不浓艳,他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相会。“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门外燕飞迟。”三句说云低雨密,雨越下越大,大雨把花柳打得一片憔悴,连燕子都因为拖着一身湿毛,飞得十分吃力。这是门外所见景色。“泣”与“啼”,使客观物景染上主观情感色彩,“迟”,也是一种主观设想。门外
所见这般景色,对门内主人公之会晤,起了一定的烘托作用。但此时,故事尚未说完。故事的要点还要等到下片的末三句才说出来,那就是:两人在如此难堪的情况下会晤,又因为某种缘故,不得不分离。“小楼冲雨,幽恨两人知。”“小楼”应接“楼阁”,那是两人会晤的处所,“雨”照应上片的“泣”、“啼”、“重”、“迟”,点明当时,两人就是冲着春雨,踏着满街泥泞相别离的,而且点明,因为怀恨而别,在他们眼中,门外的花柳才如泣如啼,双飞的燕子也才那么艰难地飞行。这是第一个故事。
下片由“而今”二字转说当前,这是第二个故事,说他们现在已正式同居:金屋藏娇。但这个故事只用十个字来记述:“丽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这十个字,既正面说眼前的故事,谓风和日丽,桃花明艳,他们在这样一个美好的环境中生活在一起;同时,这十个字,又兼作比较之用,由眼前的景象联想以前,并进行一番比较。“不似当时”,这是比较的结果,指出眼前无忧无虑在一起反倒不如当时那种紧张、凄苦、怀恨而别、彼此相思的情景来得意味深长。
弄清楚前后两个故事的关系,了解其曲折的过程,对于词作所创造的意境,也就能有具体感受。这首词用笔很经济,但所造景象却耐人深思。仿佛山水画中的人物:一顶箬笠底下两撇胡子,就算一个渔翁;在艺术的想象力上未受训练的,是看不出所以然的。这是周邦彦艺术创造的成功之处。
言念离情积有年,朋心金石孰为坚。殿庐未入承明直,郡阁先传太守贤。
且向天涯行五马,不妨神液溉三田。闻公比悟庄生指,于此纷华已泊然。
重关险扼辽左冲,海防汹涌山巃嵷。俯视一气青濛濛,天然形胜标崇墉。
我来正值秋阴重,楼登澄海携吟筇。其高绝顶摩苍穹,云可观日同华嵩。
深宵久坐云雺雺,星沈月黑迷长空。俄惊一线飞霞红,金波闪烁光熊熊。
阳乌跃出随飞龙,鲛宫贝阙看朦胧。寥天一镜磨青铜,三神山路疑可通。
兹游奇绝冠寰中,气吞八表云荡胸。便思万里乘长风,独倚神剑凌崆峒。
指挥净扫中原烽,此地况兼山海雄。留都风景如镐丰,神州手奠扶尧封。
岂徒观海矜双瞳,好事翻笑东坡翁。作诗祷市烦神工,蜃楼许看哀龙钟。
绮语变灭随飘蓬,何若骑鲸太白从。霓旌导我双青童,六鳌晓策扶桑东。
也知销歇易,一见一依依。岂谓尊前赏,徒从雨后稀。
重逢应隔岁,独立又斜晖。结习何年洗,天花一任飞。
犹是当年旧柳条,低徊故事总烟销。才名一代杨公子,曾踏东风赋板桥。
春雨湿归鞅,行色藉以沐。落日投蓟门,遂寄禅宫宿。
谁为初地功,高楼倚空筑。梯云历层楹,聊纵千里目。
回飙递晓钟,薄雾笼寒竹。芳草丽郊原,新林变川陆。
岂意路道人,复此慰幽独。临风思近睽,倚槛恣遥瞩。
渤海杳漭沆,盘山互纡曲。安期驻秦銮,广成降帝屋。
圣哲既已往,陈迹遗岩谷。空同与沧溟,烟波恒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