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期逐长往,交甫称高让。远迹入沧溟,轻举驰昆阆。
良由心独善,兼且情由放。岂若寻幽栖,即目穷清旷。
激水周堂下,屯云塞檐向。闲牖听奔涛,开窗延叠嶂。
前阶复虚沿,沵迤成洲涨。雨点散圆文,风生起斜浪。
游鳞互瀺灂,群飞皆哢吭。莲叶蔓田田,菱花动摇漾。
浮光曜庭庑,流芳袭帷帐。匡坐足忘怀,讵思江海上。
巨盗乘虚起浙东,猖狂如在笑谈中。钱塘犹喜官军复,破贼须从此立功。
余年来观瀑屡矣,至峡江寺而意难决舍,则飞泉一亭为之也。
凡人之情,其目悦,其体不适,势不能久留。天台之瀑,离寺百步,雁宕瀑旁无寺。他若匡庐,若罗浮,若青田之石门,瀑未尝不奇,而游者皆暴日中,踞危崖,不得从容以观,如倾盖交,虽欢易别。
惟粤东峡山,高不过里许,而磴级纡曲,古松张覆,骄阳不炙。过石桥,有三奇树鼎足立,忽至半空,凝结为一。凡树皆根合而枝分,此独根分而枝合,奇已。
登山大半,飞瀑雷震,从空而下。瀑旁有室,即飞泉亭也。纵横丈馀,八窗明净,闭窗瀑闻,开窗瀑至。人可坐可卧,可箕踞,可偃仰,可放笔研,可瀹茗置饮,以人之逸,待水之劳,取九天银河,置几席间作玩。当时建此亭者,其仙乎!
僧澄波善弈,余命霞裳与之对枰。于是水声、棋声、松声、鸟声,参错并奏。顷之,又有曳杖声从云中来者,则老僧怀远抱诗集尺许,来索余序。于是吟咏之声又复大作。天籁人籁,合同而化。不图观瀑之娱,一至于斯,亭之功大矣!
坐久,日落,不得已下山,宿带玉堂。正对南山,云树蓊郁,中隔长江,风帆往来,妙无一人肯泊岸来此寺者。僧告余曰:“峡江寺俗名飞来寺。”余笑曰:“寺何能飞?惟他日余之魂梦或飞来耳!”僧曰:“无征不信。公爱之,何不记之!”余曰:“诺。”已遂述数行,一以自存,一以与僧。
一朝师出震关东,料敌曹吴几日功。未毕将军天下计,乾坤容易老英雄。
燕尾沙长出水头,潇湘风月正新秋。翩翩寒雁投荒渚,簌簌霜芦带浅洲。
西林师住西林庵,在山不识庐山面。昨持斋钵出山来,仿佛白莲社中见。
自言祝发从安国,玄奘世系生同县。旋入延恩主法筵,重开灵境新禅院。
半偈语翻千佛场,瓣香缘结三生善。当时知识尽名流,过去光阴如掣电。
为宏道愿舍丛林,桑下已辞三宿恋。不招云侣不把茅,一瓢今挂杨街堰。
吾闻师言增太息,世出世间遇随变。曾闻茎草化金身,会见淘沙得精饭。
槛外青山祇树深,门前流水经溪滟。西林原不让东林,立地谁坚清净愿。
社中若继远公游,选胜何如选佛遍。
昔人造墨烧古松,今之焚膏毋乃同。板屋松阴跨幽涧,下有流水鸣淙淙。
壁如蜂窠纸如幔,参差镫影纱笼中。承镫以碗碗注水,水与火济凝烟浓。
液融鹿角香喷麝,阴房疑捣红守宫。涂脂从印燥不滓,枪金细字蟠虬龙。
程方遗制效奚李,厥贡后数曹家工。家传古井清且冽,云与易水灵源通。
烟轻胶旧井华孕,紫玉一笏隃麋空。荒唐谁说十万杵,杵以万杵坚于铜。
尤其伪者渗以漆,光则黝然不可砻。罗家银墨广陵散,色如碧叶秋来红。
紫雪之精郁灵气,西陂小景模吴淞。再和之法亦一瞬,几人犹弆吴绫封。
龙宾十二落谁手,磨人磨墨俱匆匆。
清照启:素习义方,粗明诗礼。近因疾病,欲至膏肓,牛蚁不分,灰钉已具。尝药虽存弱弟,应门惟有老兵。既尔苍皇,因成造次。信彼如簧之说,惑兹似锦之言。弟既可欺,持官文书来辄信;身几欲死,非玉镜架亦安知?僶俛难言,优柔莫诀,呻吟未定,强以同归。
视听才分,实难共处,忍以桑榆之晚节,配兹驵侩之下才。身既怀臭之可嫌,惟求脱去;彼素抱璧之将往,决欲杀之。遂肆侵凌,日加殴击,可念刘伶之肋,难胜石勒之拳。局天扣地,敢效谈娘之善诉;升堂入室,素非李赤之甘心。
外援难求,自陈何害,岂期末事,乃得上闻。取自宸衷,付之廷尉。被桎梏而置对,同凶丑以陈词。岂惟贾生羞绛灌为伍,何啻老子与韩非同传。但祈脱死,莫望偿金。友凶横者十旬,盖非天降;居囹圄者九日,岂是人为!抵雀捐金,利当安往;将头碎璧,失固可知。实自谬愚,分知狱市。此盖伏遇内翰承旨,搢绅望族,冠盖清流,日下无双,人间第一。奉天克复,本缘陆贽之词;淮蔡底平,实以会昌之诏。哀怜无告,虽未解骖,感戴鸿恩,如真出己。故兹白首,得免丹书。
清照敢不省过知惭,扪心识愧。责全责智,已难逃万世之讥;败德败名,何以见中朝之士。虽南山之竹,岂能穷多口之谈;惟智者之言,可以止无根之谤。高鹏尺鷃,本异升沉;火鼠冰蚕,难同嗜好。达人共悉,童子皆知。愿赐品题,与加湔洗。誓当布衣蔬食,温故知新。再见江山,依旧一瓶一钵;重归畎亩,更须三沐三薰。忝在葭莩。敢兹尘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