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夜半投袂起,檄告东人我来矣。此行领取万户侯,岂谓区区不余畀。
将军慷慨来度辽,挥鞭跃马夸人豪。平时蒐集得汉印,今作将印悬在腰。
将军乡者曾乘传,高下句骊踪迹遍。铜柱铭功白马盟,邻国传闻犹胆颤。
自从弭节驻鸡林,所部精兵皆百炼。人言骨相应封侯,恨不遇时逢一战。
雄关巍峨高插天,雪花如掌春风颠。岁朝大会召诸将,铜炉银烛围红毡。
酒酣举白再行酒,拔刀亲割生彘肩。自言平生习枪法,炼目炼臂十五年。
目光紫电闪不动,袒臂示客如铁坚。淮河将帅巾帼耳,萧娘吕姥殊可怜。
看余上马快杀贼,左盘右辟谁当前?鸭绿之江碧蹄馆,坐令万里销烽烟。
坐中黄曾大手笔,为我勒碑铭燕然。么么鼠子乃敢尔,是何鸡狗何虫豸?
会逢天幸遽贪功,它它籍籍来赴死。能降免死跪此牌,敢抗颜行聊一试。
待彼三战三北馀,试我七纵七擒计。两军相接战甫交,纷纷鸟散空营逃。
弃冠脱剑无人惜,只幸腰间印未失。将军终是察吏才,湘中一官复归来。
八千子弟半摧折,白衣迎拜悲风哀。幕僚步卒皆云散,将军归来犹善饭。
平章古玉图鼎钟,搜箧价犹值千万。闻道铜山东向倾,愿以区区当芹献。
藉充几币少补偿,毁家报国臣所愿。燕云北望尤愤多,时出汉印三摩挲。
忽忆《辽东浪死歌》,印兮印兮奈尔何!
我是君之友,君是我之师。我年长于君,视君是先知。
君言吾少也,如梦亦如痴。去去学神仙,中道复弃之。
归来山中坐,静极心自怡。大事苟未明,兀坐空尔为。
行行还出门,逝者在于斯。反照未生前,我心不动移。
仰天一长啸,兹事何太奇。从此一声雷,平地任所施。
开口向人难,谁是心相知。
五凤楼头百八钟,万鸦飞动晓天红。玉绳影转瑶阶日,金薤香生紫阁风。
夺锦文章清禁里,登瀛人物玉堂中。回看人世仙凡隔,弱水浮埃迥不同。
剖符兮南荆。辞亲兮遐征。发轫兮皇京。夕臻兮泉亭。
抚首兮内顾。按辔兮安步。仰恋兮后涂。俯叹兮前路。
既感物以永思兮。且归身乎怀抱。苟违亲以从利兮。匪曾闵之攸宝。
视微荣之琐琐兮。知吾志之愈小。独申愧于一心兮。惭报德之弥少。
白雁渡江空啄矢,大宋王孙作承旨。全家吹落北风中,割取南天片云紫。
可怜不识玉带生,亦未卜卦来桥亭。天然至宝谢雕琢,鸥波洗濯留余腥。
莲花庄冷红香死,泪滴蟾蜍泻铅水。物失所主二百年,流落还归党人子。
党人之子湖海士,避地相携只君是。铜弦一唱天为惊,万点墨花飞不起。
昔日仲姬捧,后此云郎擎,石虽不言如有情。篆铭凡八言,草铭十二字,笔所不到想其意。
朴未能完拙不藏,毋亦苍茫感身世。吁嗟呼!赵家乾净一片石,大都缁尘污颜色。
庚申甲申运何极,劫烬余灰此顽魄。瞪尔鸲鹆双眼睛,阅尽沧桑几家国。
正月二十一日,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藁,私心甚不喜,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
若书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安有探宰相意,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若果尔,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而冒居馆下,近密地,食奉养,役使掌故,利纸笔为私书,取以供子弟费?古之志于道者,不若是。
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为褒贬,犹且恐惧不敢为;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其宜恐惧尤大也,则又扬扬入台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犹尔,设使退之为宰相,生杀出入,升黜天下土,其敌益众,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耶?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也?
又言“不有人祸,则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虽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于鲁、卫、陈、宋、蔡、齐、楚者,其时暗,诸侯不能行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当其时,虽不作《春秋》,孔子犹不遇而死也。 若周公、史佚,虽纪言书事,独遇且显也。又不得以《春秋》为孔子累。范晔悖乱,虽不为史,其宗族亦赤。司马迁触天子喜怒,班固不检下,崔浩沽其直以斗暴虏,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于不幸。子夏不为史亦盲,不可以是为戒。其余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无以他事自恐。 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祸非所恐也。
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诚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则卒谁能纪传之耶?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同职者、后来继今者,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则庶几不坠,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语,每每异辞,日以滋久,则所云“磊磊轩天地”者决必沉没,且乱杂无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
又凡鬼神事,渺茫荒惑无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今学如退之,辞如退之,好议论如退之,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犹所云若是,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为速为;果卒以为恐惧不敢,则一日可引去,又何 以云“行且谋”也?今人当为而不为,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此大惑已。 不勉己而欲勉人,难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