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侯嗜吴梅,健啖殊未阑。喜气入新诗,脱手如弹丸。
遥想苍玉枝,尚带白露漙。日食三百颗,语客疑诞谩。
何妨携束书,常作东南官。掇彼南山粲,奉君一酌欢。
南山有佳树,采采何时殚。恨我无报章,上可追建安。
谁知丹砂粒,亦满黄金盘。回甘似蔗境,嚼齿馀诗酸。
安得移此种,飞舟下惊湍。红园夺朝霞,翠密回翔鸾。
大胜万里来,日晒中枯乾。归期渺何许,且复同甘餐。
调冰渍崖蜜,却暑资微寒。
常诵离骚澧有兰,那知谪宦憩其间。片云只鹤风方急,只恐飘零过别山。
千年杰阁,笑三王以后,都无文笔。幸有西山看不足,天外修眉漾碧。
凫渚云迷,龙沙草没,俛俯成今昔。阅人多矣,帆樯倚槛如栉。
可惜蛱蝶飘零,故宫罗绮,雨打栏干湿。莫望蓼洲东去路,愁入江楼夜笛。
胜地凄凉,倦游飘泊,乡泪频沾臆。马当风驶,几时一送归客。
寒山本寒子,国清逢拾得。残菜贮竹筒,朝朝就来食。
对趺厨灶烟,吹火烧落叶。有时步长廊,一笑惊霹雳。
前后众三三,但道狂痴绝。何来舂米僧,出山偶饶舌。
遂动舆盖徒,入山穷追蹑。隐岩遂不见,松风寒凛冽。
临去复何言,笑指但曰贼。
武功志高诡,其才更飙飘。晓畅兵农事,旁谙占测术。
明兴治渠者,公纻迥无匹。婉婉金闺彦,忽受中丞节。
黄河自天来,出陕势逾疾。挟彼雍豫流,何知济汶域。
沙湾日撼摇,张秋莽滔泆。行役岂惮烦,源流究纤悉。
仪图万年利,遑耽八年逸。渠匪广济名,闸有通源实。
高地堰厥冲,安流疏其隰。堙阿逮曹郓,沮洳变禾穑。
神秘抉水性,专勤念民力。计食五万钱,核工三百日。
卓哉河渠碑,允矣太史笔。惜哉百年来,斯猷遂无述。
河臣总金钱,天子念沟洫。水衡一以空,黄流至今汩。
漕艘虞咽喉,陵寝郡薄蚀。何当公再生,宽我忧心䚮。
清朝贤网自恢恢,喜见覃恩到草莱。世俗功名何足数,卿家诗礼是梯媒。
十月二十六日得家书,知新置田获秋稼五百斛,甚喜。而今而后,堪为农夫以没世矣!要须制碓制磨,制筛罗簸箕,制大小扫帚,制升斗斛。家中妇女,率诸婢妾,皆令习舂揄蹂簸之事,便是一种靠田园长子孙气象。天寒冰冻时,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暇日咽碎米饼,煮糊涂粥,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嗟乎!嗟乎!吾其长为农夫以没世乎!
我想天地间第一等人,只有农夫,而士为四民之末。农夫上者种地百亩,其次七八十亩,其次五六十亩,皆苦其身,勤其力,耕种收获,以养天下之人。使天下无农夫,举世皆饿死矣。我辈读书人,入则孝,出则弟,守先待后,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所以又高于农夫一等。今则不然,一捧书本,便想中举、中进士、作官,如何攫取金钱,造大房屋,置多产田。起手便走错了路头,后来越做越坏,总没有个好结果。其不能发达者,乡里作恶,小头锐面,更不可当。夫束修自好者,岂无其人;经济自期,抗怀千古者,亦所在多有。而好人为坏人所累,遂令我辈开不得口;一开口,人便笑曰:“汝辈书生,总是会说,他日居官,便不如此说了。”所以忍气吞声,只得捱人笑骂。工人制器利用,贾人搬有运无,皆有便民之处。而士独于民大不便,无怪乎居四民之末也!且求居四民之末,而亦不可得也。
愚兄平生最重农夫,新招佃地人,必须待之以礼。彼称我为主人,我称彼为客户,主客原是对待之义,我何贵而彼何贱乎?要体貌他,要怜悯他;有所借贷,要周全他;不能偿还,要宽让他。尝笑唐人《七夕》诗,咏牛郎织女,皆作会别可怜之语,殊失命名本旨。织女,衣之源也,牵牛,食之本也,在天星为最贵;天顾重之,而人反不重乎?其务本勤民,呈象昭昭可鉴矣。吾邑妇人,不能织绸织布,然而主中馈,习针线,犹不失为勤谨。近日颇有听鼓儿词,以斗叶为戏者,风俗荡轶,亟宜戒之。
吾家业地虽有三百亩,总是典产,不可久恃。将来须买田二百亩,予兄弟二人,各得百亩足矣,亦古者一夫受田百亩之义也。若再求多,便是占人产业,莫大罪过。天下无田无业者多矣,我独何人,贪求无厌,穷民将何所措足乎!或曰:“世上连阡越陌,数百顷有余者,子将奈何?”应之曰:他自做他家事,我自做我家事,世道盛则一德遵王,风俗偷则不同为恶,亦板桥之家法也。哥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