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居已是介,又以介名庵。胡为酷好介,毋乃在律贪。
人生要当介,君侯恐不堪。富贵不相贷,安得坐禅龛。
客去自无事,客来不妨谈。但能了诸幻,起卧俱无惭。
慎勿作住想,如茧缚老蚕。兴来出庵去,丛林禅可参。
明月浸瑶碧,河汉水交流。偏来照我,知我白发不胜愁。
客里山中三载,枕上人间一梦,曾忆到瀛洲。矫首蓬壶路,两腋已飕飗。
记扁舟,浮震泽,趁中秋。垂虹亭上,与客千里快凝眸。
看剑引杯狂醉,饮水曲肱高卧,鹏鴳本同游。起舞三人耳,横笛唤沙鸥。
檄谕齐鲁河洛燕蓟秦晋之人曰: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自宋祚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彼时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有如大德废长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历以弟酖兄,至于弟收兄妻,子烝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礼义者,御世之大防。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报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方今河、洛、关、陕,虽有数雄,忘中国祖宗之姓,反就胡虏禽兽之名,以为美称,假元号以济私,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遥制朝权,此河洛之徒也;或众少力微,阻兵据险,贿诱名爵,志在养力,以俟衅隙,此关陕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为名,乃得兵权。及妖人已灭,兵权已得,志骄气盈,无复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为生民之巨害,皆非华夏之主也。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率师渡江,居金陵形势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越,湖湘汉沔,两淮徐邳,皆入版图,奄及南方,尽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雠,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谕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其体之!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端居苦离索,思君芜湖间。忽闻昭关咏,感激泪潺湲。
丈夫不得志,饥寒行中原。断发投炉中,为君铸龙泉。
器成不见御,雌雄各沉渊。登高望四野,亭障何连连。
惊风折旗帜,落日迷山川。谁知远游子,呜咽不能言。
维昔吴子胥,吹篪诚足怜。一怒覆强楚,父雠不戴天。
解牛宜薄刃,驱马贵长鞭。苟能勤耘耔,何必求膏田。
亮怀鹰隼羽,时至自飞骞。勉尔慷慨人,遥遥托赠篇。
秋官署中有老吏,能说先朝诏狱事。当时国是日纷纭,太阿柄倒归阉寺。
天子高居问尚公,公卿标榜排清议。遂有群凶作爪牙,贙虎苍鹰最毛鸷。
长乐宫前传片纸,金吾夜半飞缇骑。卫尉将军身姓许,提点官旗北镇抚。
谳决惟增王甫欢,累囚难解张汤怒。洗垢新悬沉命法,挥毫已入追魂簿。
甫闻北阙杀刘陶,旋见西亭尸窦武。白骨交撑裹赭衣,残骸谁敢收黄土。
尔曹自谓盘根株,杀人狐媚夸良图。岂知神理有反覆,昊天明明安可诬。
神奸脱距竞菹醢,亦有然脐当路衢。长安万姓歌且舞,卖钗鬻钏沽醍醐。
海水群飞桑亩移,俯仰乾坤又一时。三君八俊俱尘土,膺滂田窦无坟基。
彤管堪嗟《酷吏传》,青苔半蚀《党人碑》。我今何为淹此室,圜扉白日啼寒鸱。
冤魂欲招不敢出,但闻阴风萧飒中心悲。中心悲,泪盈把。
酹酒呼皋陶,皋陶竟喑哑。古来万事难问天,蚕室谁怜汉司马。
君不见城上乌,啄人曾不问贤愚。新鬼衔冤向都市,年年寒食声呜呜。
二十年来,叹世事、尘霾波涨。喜老友、跳归燕市,须眉无恙。
皂帽幸辞辽海外,青衫还燕浔江上。问榜门、谁是脱骖人,千金饷。
且上下,随流漾。予解和,公能唱。须浇开磈垒,洞庭春酿。
屈指明年将半百,看云取次从藜杖。又何老、呵壁续离骚,笺天状。
自携琴剑别幽居,魂梦无时绕故庐。访远已知亲谊重,趋朝还念菲才疏。
百年霜露遗先垄,万卷牙签积旧书。归到枫林烦护念,时传消息报何如。
孤戍玄云想壮图,酒酣日落歌呜呜。大材敢道马新息,短剑还闻陆大夫。
奎壁淋漓看独道,江天冥漠失双凫。几回欲酹溪头月,又恐前身是腐儒。
河汾续经罢,洙泗还清风。深衣大带垂,身退道则丰。
一编通言在,万古无盲聋。遗像今伟然,吾敬环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