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窗漏永,月冷霜华堕。悄悄下帘幕,残灯火。再三追往事,离魂乱,愁肠锁。
无语沈吟坐。好天好景,未省展眉则个。
从前早是多成破。何况经岁月,相抛亸。假使重相见,还得似、旧时么。
悔恨无计那。迢迢良夜,自家只恁摧挫。
闻说猕猴性颇灵,相车来便满山迎。鞭羸到此何曾见,始觉毛虫更世情。
翠滋藓石,青润蕉窗,庭院风劲。酿冷妆寒,虚却画堂佳景。
紫燕嫞来梁上语,晓莺并坐枝头听。问啼鸠、把痴云唤出,几时才醒。
早又是、清明节候,柳弱花嫞,都没些兴。负了芳辰,恁地得成新咏。
别泪如珠添满掬,细丝千缕穿难定。只亏它、助湘波,载将帆影。
惭哀颜栀黄。听盐声鹊外,蜜语蜂旁。犹记揉云梨梦,腻脂莼乡。
欹宝瑟,如人长。凤城南、秋衾宵凉。恨卸朵鬟花,凝冰泪酒,轻别踏摇娘。
嗟飘泊,浮江湘。赠回文锦字,少年疏狂。谁遣蕉抽心卷,藕连丝量。
悲弱絮,怀猗桑。问空梁、燕泥存亡。误石上三生,吴宫屧廊春草香。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即有丁男繁衍之族,势亦足以相敌。或者曰:“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之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
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也。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不过十之一二矣。曰:君、相有法乎?曰:使野无闲田,民无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种民以居之,赋税之繁重者,酌今昔而减之,禁其浮靡,抑其兼并,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调剂之法也。
要之,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原不过此数也;治平之久,君、相亦不能使人不生,而君、相之所以为民计者,亦不过前此数法也。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又况天下之广,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