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桥柳色。又曲波怨送,西泠残篴。记傍玉楼,拂镜花枝手亲折。
无奈红销翠减,重题入、江郎閒笔。回梦里、误了流莺,歌酒换离席。
倾国。恨寂寂。念去后枕函,泪粉还积。凤弦代泣。解诉飘零更谁忆。
惟有孀娥冷伴,曾印遍、吴天愁碧。认载雪,湖上路、欲归未得。
泾水绀以深,古有神人潜。灵鲔煦春藻,微波漾幽澜。
朝岑翳长岚,暮汛暖苍烟。回首宋康王,子今定何年。
飞仙已高迈,遗踪落清渊。至今空山夜,泠泠琴上弦。
西瞻晻霭中,霞光辉远天。何当驾长风,一睨泾水涟。
雨露荣枯共一天,尘沙聚散几同年。车摧却怪蓬犹转,玉碎何图瓦幸全。
蚁穴冰封残雪后,雁程风系夕阳前。故人珍重留行意,回首觚棱自惘然。
故人留我过寒食,意重宁同所历家。苦信长年贪道里,翻成五日滞风沙。
拟从塔上占铃语,又见云间起炮车。立遍津头无数柳,乱丝频摆失栖鸦。
此山多灵异,峻岨实非恒。洑流自洄纠,激濑视奔腾。
悬崖抱奇崛,绝壁驾崚嶒。硣碌上争险,岞崿下相崩。
百年积死树,千尺挂寒藤。诡怪终不测,回沈意难登。
愿欲书闻见,聊以寄亲朋。
东风吹雨春冥冥,荔子花残梅子青。游丝千尺遍江浒,愁挂离人留不住。
三山中有神仙宅,玉树亭亭照颜色。去年相逢眼未知,今日相看重离别。
脩郎修郎多汝贤,曾陪骢马骖后先。气岸巉巉隔秋水,皎如宝镜悬青天。
穾窍洞射幽隐辟,毫末悉露生光妍。骏如天马行长空,夭矫弗与凡骨同。
快如俊鹘下旷野,搏击狡兔追莽风。近时上书于主将,意气横出冲晴虹。
黄金台前马价高,旧时属椽俱英豪。如公脱落定应少,我有真眼过方皋。
邂逅天涯即倾倒,北方之人信然好。红颜绿发当妙年,颀而长兮富文藻。
明月之扇子所遗,上有名字谁其题。似欲南薰送北客,赠之寄尔长相思。
故人新峨獬豸冠,神完气固方大观。神仙中人托为侣,彩鹢西去何翩翩。
我今赠子青云裾,旋当与子催荐书。中台选曹定虚左,不负堂堂八尺躯。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金华宋濂窃不谓然。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 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不知君能余从否乎?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