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窗蕉卷。更关河、早鸿嘹唳、被秋驱遣。多少客心难按捺,偏到临歧凄泫。
讶来往、芒鞋重茧。愁是吾曹萍梗散,算名场、失意悲犹浅。
纨扇在,懒频展。
乌衣门第应清显。盼词人、沉香奏曲,禁林挥扁。却向辋川图画卧,华子冈头闻犬。
羞献纳、吾冠须免。且共小胥谈博奥,尽奚囊、好句芸签典。
烧尾宴,锦绫剪。
尚忆湖边选莫愁,轻车细马一时收。但稽南部烟花籍,不筑东风燕子楼。
玉树临春夸越艳,金鞭沙市看吴钩。依然采石矶前水,相送降旗出石头。
火维荒茫地轴倾,下有积水潜鲲鲸。鳌身翻澜山为崩,金乌下啄狞龙腾。
狂须奇鬣万族朋,巨神日月双手擎。夸娥愁思乌戢翎,老鱼战死风雨腥。
长彗下扫千里惊,浅洲一席块为城。蛮儿夷女奇弁缨。
大舶映天日百程,怒帆吼风战飞鹏。舟中之人怪眉睛,兽肌鸟舌髻翘撑。
万金明珠络如绳,白衣夜明非缟缯。以有易无百货倾,室中开橐光出楹。
非石非玉色绀青,昆吾宝铁雕春冰。表里洞彻中虚明,宛然而深是为瓶。
补陀真人一铢衣,攀膝燕坐花雨飞。兜罗宝手亲挈携,杨枝取露救渴饥。
海师跪请颡有胝,番禺宝市无光辉。流传人间入吾手,包以百袭吴绵厚。
择人而归今子授。烂然光辉子文章,清明无垢君肺肠。
比君之德君勿忘,与君同升白玉堂。
我行古剑关前路,正见岳王坟上树。坟前湖水日夜东,万古不流忠烈去。
汴梁城里胡尘飞,炎精一蔽天无辉。宫墙烟柳自春昼,画梁燕子将谁依。
新愁又到西湖柳,万缕黄金拂人首。长条折取赠行人,谁酹英雄一樽酒。
四弦弹出陌上花,推手为琵却手琶。坡仙有语谁解道,独歌缓缓妾还家。
往古来今无限思,欲著春风恐无地。杜鹃秪解管兴亡,蝴蝶何曾知寤寐。
可怜冻雀纥干山,致身不似艮岳间。翠华已见去冉冉,琼佩无复来珊珊。
西湖信美人间少,彷佛十洲与三岛。独有荒坟老树身,拱把如今成合抱。
白云只在山之巅,随风忽堕诗人前。酒酣载歌白云曲,万事知心惟有天。
宋家秦桧遇元载,奴计专和前志改。岂无祖逖空渡江,亦有鲁连终蹈海。
呜呼自坏万里城,谁挽天河重洗兵。朱仙灵旗一朝返,中原此恨何时平。
昔闻哲王用人杰,鳌极何曾有崩裂。天之所坏不可支,剑锋竟染苌弘血。
背嵬将军万夫雄,丈八蛇矛成武功。左传一篇长在手,正欲运筹帷幄中。
大羊腥膻期尽扫,胡虏前徒万戈倒。咄哉和议竟盈廷,此理无由问穹昊。
子复生孙孙有子,移山不信愚公死。英灵气在天地问,每到祠前即兴起。
升堂再拜有所思,中兴奸相真小儿。良弓遽藏高乌在,万古千秋伤有为。
皇纲讵可成乌有,谁念青衣类黔首。堂堂庙貌民具瞻,公论由来在身后。
朅来吊古心自疑,浩歌似有山灵知。苍茫雷电动神马,恍惚风云生大旗。
秋复春兮春复夏,四时拜扫祠堂下。也知天定能胜人,列土分茅号王者。
丈夫生死有重轻,死非其地如无生。吁嗟吁嗟岳少保,自公之死国不宁。
二帝只在黄龙城,眼枯天地终无情。何如父子麒麟冢,离乱之馀除乘拱。
不教斤斧犯松楸,肯使牛羊上丘垄。诗人夜宿听山泉,出户满目皆荒烟。
不闻金鼓殷地发,但见玉镜当空悬。忠臣之志何烈烈,报国惟公心似缺。
明年卤簿迓为神,湖上花朝春二月。
三朝推旧德,四海仰高名。起起方惊梦,嗟嗟忽奠楹。
木冰伤达宦,薤露寄哀情。矫首西山下,悬河泪已倾。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而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
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间,学有成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夫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
宋兴几百年矣,庆历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常以主庙祀孔氏,庙又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室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为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欤?
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远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之归,非远人也;可不勉欤!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故记之。十二月某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