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净寺四首 其一

老屋深松覆古藤,羁栖犹记昔年曾。棋声竹里消閒昼,药裹窗前对病僧。

烟艇避人长晓出,高峰望远亦时登。而今更是多牵系,欲似当时又不能。

王守仁
  王守仁(1472年10月31日-1529年1月9日),汉族,幼名云,字伯安,号阳明,封新建伯,谥文成,人称王阳明。明代最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和军事家。王阳明不仅是宋明心学的集大成者,一生事功也是赫赫有名,故称之为“真三不朽”其学术思想在中国、日本、朝鲜半岛以及东南亚国家乃至全球都有重要而深远的影响,因此,王守仁(心学集大成者)和孔子(儒学创始人)、孟子(儒学集大成者)、朱熹(理学集大成者)并称为孔、孟、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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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知清净理,日与人群疏。
将候远山僧,先期扫弊庐。
果从云峰里,顾我蓬蒿居。
藉草饭松屑,焚香看道书。
燃灯昼欲尽,鸣磬夜方初。
一悟寂为乐,此生闲有余。
思归何必深,身世犹空虚。
城郭朝阳散积阴,郊原注目日青深。
年衰鸥鹭如今是,梦断邯郸何处寻。
语鹊飞乌春稍稍,重帘深院晚沉沉。
不辞杖屦冲泥雪,未有琼琚报好音。

前时同出守,星鬓各萧萧。蹊李伐不食,原禽行自摇。

棹前饶沸浪,蓬处但惊飙。素愿山林隐,公乎不在招。

腐儒奋迹自山东,强欲区区效小忠。恢复中原虽有意,翼扶兴运怅无功。

辞荣归去营三径,念昔何颜总百工。海不扬波边堠啸,伫闻飞牍奏肤功。

我为先生歌雪鹤,逸兴翩翩入寥廓。先生为我咏雪鸡,扶桑昼景寒凄迷。

雪鹤排云舒六翮,长鸣远逐浮丘伯。玄洲巨君张两耳,竫人踉蹡走如蚁。

雪鸡欲上蟠桃枝,白光烁眼流琼黐。腾身蹋折琅玕树,片片琪华振鸥鹭。

鹤飞拨剌向辽东,海鲸扬波雪半空。缟衣䙰褷丹顶素,九皋月黑猿嗥风。

鸡啼喔咿夜方永,惊起踆乌怨金井。群仙环佩响玲珑,十二玉楼烟雾冷。

忆昔康回触折天柱时,女娲扶天立天维坤维。太白作天骨,万古至今长积雪。

上有雪蛆大毂长如辕,冰蛇雪鼠相蜷蜿。味如餦餭色如乳,入口清凉生。

肺腑炎埃荡涤邪秽除,幽精爽雪游六虚。鹤也莫与乌鸦争腐鼠,鸡也莫向沟膛拾禾黍。

雪寒可畏清可欲,洗髓伐毛天所玉。雪可咽兮冰可餐,谁其作友三青鸾?

飘风会浮云,白曜奄西藏。羁人惜短晷,眷此秋夜长。

长夜无与晤,所怀浩难忘。君子枉光驾,嬿婉情未央。

披轩待流月,展转错华觞。临觞惨不御,对景久徬徨。

郁雾暧庭阴,黯黯如降霜。流波委颓魄,兹岁渐以更。

消长互相谢,盛满安可常。勖哉君子心,谦谦道弥光。

斜日村原秋水多,家家门巷好经过。繁弦急管休相聒,田父山妻自解歌。

孤舟江上畏春寒,故国烟花想已残。沉醉不愁归路远,凭君传语报平安。

契阔几何时,六闰过如矢。九岁十岁儿,婚娶见孙矣。

皂隶忽鼎贵,王侯或横死。前辈亡典刑,后生荡廉耻。

晤言何用多,感叹不能已。

失心失路可哀人,忽悟翻哀在自身。痛痒自身自知得,何如鸡犬又乡邻。

可叹世人太执迷,随声逐色转倾危。若能返理穷诸己,性定身安神自怡。

游宦天西北,心随造物游。春风郧子国,明月岳阳楼。

政出黔黎喜,名高夷狄愁。案巡边万里,风雪破貂裘。

贱买鱼虾换酒尝,溧阳风物似丹阳。疏林细雨开精舍,古岸惊飙迟短航。

满饤盘餐逢野老,久张衾枕住他乡。搴帷远忆西溪叟,愁见春鸿有断行。

出居安能郁郁。

今日良宴会,宾客相追逐。四座列氍毹,帘下奏丝竹。

金樽倾美酒,玉盘盛粱肉。众人皆醉饱,贱夫愈局促。

群居无高论,不如处幽独。归来炊寒灶,脱粟煮薄粥。

晴明无事登霞峰,伸眉极望开心胸。太湖万顷白潋滟,洞庭两点青濛茸。

初疑仙子始绾角,碧纱帽子参差笼。又疑天女来献花,玉盘捧出双芙蓉。

明知此境俱幻妄,对此悠然心未终。徘徊不忍便归去,夕阳又转山头松。

行主无人能赛,姐姐更是好手。
腾身百尺竿头,打个背翻筋斗。
小溪庄上掩柴扉,鸡犬无声月色微。
一双小舟临断岸,趁潮来此趁潮归。

一曲阳关情几许,知君欲向秦川去。白马皂貂留不住。回首处,孤城不见天霖雾。

到日长安花似雨,故关杨柳初飞絮。渐见靴刀迎夹路。谁得似,风流膝上王文度。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彼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彼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讲。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显者俟我于城中,势不能一宿。回日当复道此,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兹卒卒诚难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然林汝宁向者三任,彼无一任不往,往必满载而归,兹尚未厌足,如饿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复以舍不得李卓老,当再来访李卓老,以嗛林汝宁:名利两得,身行俱全。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可不谓巧乎!今之道学,何以异此!

  由此观之,今之所谓圣人者,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异耳。幸而能诗,则自称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诗,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讲良知,则自称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讲良知,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展转反复,以欺世获利。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贾,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谓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讲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禄,好田宅,美风水,以为子孙荫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宁,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为商贾,则其实不持一文;称之为山人,则非公卿之门不履,故可贱耳。虽然,我宁无有是乎?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有则幸为我加诛,我不护痛也。虽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买田宅,求风水等事,决知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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