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江海人,雅量极宏廓。中年别亲友,犹谓怀抱恶。
况我?迫士,志意早衰弱。辟如绕指金,讵耐膏火烁。
岂无骨肉亲,相望天一角。两生万里至,讲道慰寂寞。
探奇忘旧悲,观妙有新乐。宁知事多忤,重使叹离索。
林也前岁归,重来忘曩约。郑子今复去,南行踰巘崿。
成都壮丽地,江水带郛郭。山窥子美堂,云护孔明柏。
壮游岂不佳,观国资所学。国僚尽耆俊,政简恒燕醵。
日开百金筵,坐有四方客。擒毫歌盛美,文彩纷烜赫。
卓尔乐邦风,巍乎王者宅。王诚天人秀,令德颜闵若。
神机尽经纬,大度蕴才略。心融群圣言,颖铳智独觉。
坐收千古秘,万理随综错。尚友师徽猷,姚姒靡间隔。
励精施惠政,民物沾德泽。至化通幽明,馀恩及飞跃。
小心事天子,放意耽简策。道积不自盈,怡怡躬吐握。
知名久伫望,前席启东阁。立谈尽欢娱,至理无适莫。
从容倘垂问,占对慎酬酢。为言寡朋俦,旧业愈荒落。
疑经待同勘,芜史期共削。相须左右肱,理势不可各。
王仁极深广,夙昔受殊渥。囊馀旧赐钱,箧有新颁帛。
身为微职绊,感叹颜面怍。使子能输忠,宁不副所托。
金门盛才彦,德星耀井络。翙翙白凤群,岂复少一鹤。
惟玆山南郡,士气陋且薄。古心莫与论,积疢谁为药。
愿子早告归,离忧变欢噱。四科洙泗道,五等成周爵。
真知苟内充,外物奚须度。旱麓清照人,汉水浅可濯。
怀哉春服成,重继咏归作。
赠君以湘山桃竹之杖,酌君以昆邱玉液之泉。泉以益肺腑之清气,杖以扶贞节于暮年。
乃命童子敬设几筵。抽中山秋兔之豪,舒浣花五色之笺。
涤端溪彘肝之研,磨伊川老松之烟。遂含情而抒思,写棣萼之新篇。
请君听我歌,歌声咽塞而不传。玉堂金马在何处,姑山汾水空连绵。
世人所后我所先。此生安得不屯邅。但能道义追渊骞。
何妨坐客寒无毡。鸟栖深林鱼泳渊。膏以其明还自煎。
文字点勘费丹铅。朝夕胡为粥与饘。百年飘忽如流川。
今日已觉昨日贤。青州从事殊可怜。径须呼至黄花前。
一酌入口百忧捐。与君曝背同醉眠。
江湖岁晚。正水落空洲,枫下高岸。设簖平沙败苇,灯光零乱。
轮囷乍向临流得,掩青筐、霎时皆满。谁怜携去,渔庄草舍,清霜一片。
又早是、重阳款宴。叹秋色殊佳,篱金初遍。几处酒人对擘,新橙同荐。
老饕只爱持螯嚼,想眉山、旷怀如见。还从醉后、茶烹石鼎,恍窥双眼。
宋二苏氏论六国徒事割地赂秦,自弱、取夷灭,不知坚守纵约;齐、楚、燕、赵不知佐韩、魏以摈秦:以为必如是,而后秦患可纾。
夫后世之所以恶秦者,岂非以其暴邪?以余观之,彼六国者皆欲为秦所为,未可专以罪秦也。当是时,东诸侯之六国也,未有能愈于秦者也;其溺于攻伐,习于虞诈,强食而弱肉者,视秦无异也。兵连祸结,曾无虚岁。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而又得天助焉。未必不复增一秦也。惟其终不克为秦之所为,是以卒自弱,而取夷灭。当苏秦之始出也,固尝欲用秦,而教之吞天下矣。诚知其易也。使秦过用之,彼其所以为秦谋者,一忧夫张仪也。惟其不用,而转而说六国以纵亲,彼岂不逆知天纵约之不可保哉?其心特苟以弋一时之富贵,幸终吾身而约不败。其激怒张仪而入之于秦,意可见也,洹水之盟,曾未逾年,而齐、魏之师已为秦出矣。夫张仪之辨说,虽欲以散纵而就衡,顾其言曰,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所以状衰世人之情,非甚谬也。彼六国相图以攻取,相尚以诈力,非有昆弟骨肉之亲,其事又非特财用之细也。而衡人方日挟强秦之威柄,张喙而恐喝之,即贤智如燕昭者,犹且俯首听命,谢过不遑,乃欲责以长保纵亲,以相佐助,岂可得哉!
所以然者,何也?则以误于欲为秦之所为也。六国皆欲为秦之所为,而秦独为之,而遂焉者,所谓得天助云尔。嗟夫!自春秋以来,兵祸日炽;迄乎战国,而生民之荼毒,有不忍言者。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六七君者,肆于人上,日驱无辜之民,胼手胝足、暴骸中野,以终刘于虐乎?其必不尔矣!是故秦不极强,不能灭六国而帝,不帝,则其恶未极,其恶未盈,亦不能以速亡。凡此者,皆天也,亦秦与六国之自为之也。后之论者,何厚于六国,而必为之图存也哉!
曰:“若是,则六国无术以自存乎”曰:“奚为其无术也。焉独存,虽王可也。孟子尝以仁义说梁、齐之君矣,而彼不用也,可慨也夫。”
写松须纵笔,撑突见高节。兹谁老秃为,精色入砚铁。
岂伊风轮过,忽施鬼斧截。虬髯半盘云,鹤盖全偃雪。
屃赑元气缩,礌砢苍烟结。硕体百尺围,厚地一丈裂。
猿猱枝上攫,貔虎根下抉。女萝不敢附,仙脂自可啜。
独存正直操,老互风霜阅。雷雨时砰訇,鞭电欻闪掣。
孤危世所忌,拥肿匠乃劣。和峤善养晦,陶潜讵藏拙。
翛然三径中,腰脊肯一折。不露颠末材,斯真栋梁杰。
画手蓄此意,偶向尺缣泄。静者乃得之,迎晞叹奇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