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形宇宙间,佚我方以老。流光安足恃,百岁同过鸟。
顷予萦网罗,文采缘自表。自古岁林人,何曾识机巧。
但记寒岩翁,论心秋月皎。黄香十年旧,禅学参众妙。
虚怀养天和,肯徇奔走闹。官居职事理,晨起何用早。
桐阴满西斋,叱吏供洒扫。眷予东南来,野饭煮芹蓼。
葆光既清高,令尹亦高蹈。相将古寺行,软语颓晚照。
公家有畸人,虚缘能自保。卜筑嵩岁阳,何当从结好。
中岁饶胜景,一览未易了。何时命巾车,共陟云外峤。
翻思筋力疲,不复追踊跳。公诗拟《南岁》,雄拔千丈峭。
形容逼天真,邂逅识其要。藩篱吾未窥,敢议穷阃奥。
畴昔未识君,知君好贤才。随山起馆宇,凿石营池台。
星火五月中,景风从南来。数枝石榴发,一丈荷花开。
恨不当此时,相过醉金罍。我行值木落,月苦清猿哀。
永夜达五更,吴歈送琼杯。酒酣欲起舞,四座歌相催。
日出远海明,轩车且裴回。更游龙潭去,枕石拂莓苔。
苦斋者,章溢先生隐居之室也。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茆,在匡山之巅。匡山在处之龙泉县西南二百里,剑溪之水出焉。山四面峭壁拔起,岩崿皆苍石,岸外而臼中。其下惟白云,其上多北风。风从北来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乐生焉。
于是鲜支、黄蘗、苦楝、侧柏之木,黄连、苦杕、亭历、苦参、钩夭之草,地黄、游冬、葴、芑之菜,槠、栎、草斗之实,楛竹之笋,莫不族布而罗生焉。野蜂巢其间,采花髓作蜜,味亦苦,山中方言谓之黄杜,初食颇苦难,久则弥觉其甘,能已积热,除烦渴之疾。其槚荼亦苦于常荼。其洩水皆啮石出,其源沸沸汩汩,瀄滵曲折,注入大谷。其中多斑文小鱼,状如吹沙,味苦而微辛,食之可以清酒。
山去人稍远,惟先生乐游,而从者多艰其昏晨之往来,故遂择其窊而室焉。携童儿数人,启陨箨以蓺粟菽,茹啖其草木之荑实。间则蹑屐登崖,倚修木而啸,或降而临清泠。樵歌出林,则拊石而和之。人莫知其乐也。
先生之言曰:“乐与苦 ,相为倚伏者也,人知乐之为乐,而不知苦之为乐,人知乐其乐,而不知苦生于乐,则乐与苦相去能几何哉!今夫膏粱之子,燕坐于华堂之上,口不尝荼蓼之味,身不历农亩之劳,寝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舆隶,是人之所谓乐也,一旦运穷福艾,颠沛生于不测,而不知醉醇饫肥之肠,不可以实疏粝,籍柔覆温之躯,不可以御蓬藋,虽欲效野夫贱隶,跼跳窜伏,偷性命于榛莽而不可得,庸非昔日之乐,为今日之苦也耶?故孟子曰:‘天之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赵子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彼之苦,吾之乐;而彼之乐,吾之苦也。吾闻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夫差以酣酒亡,而勾践以尝胆兴,无亦犹是也夫?”
刘子闻而悟之,名其室曰苦斋,作《苦斋记》。
病馀清骨鬓成霜,惭负腰间郡组长。等是君恩容卧治,淮西何必减淮阳。
昭阳宫里千蛾眉,中有一人轻欲飞。娣妹夤缘特新宠,六宫铅粉无光辉。
春回太液花如绣,花底轻风扶翠袖。君恩不许作飞仙,襞积宫裙留浅皱。
君王贪宴温柔乡,木门不省摇仓琅。避风台成略今古,空使遗妒惊霓裳。
当年倾城复倾国,谁写馀妍入丹碧。背灯拥髻一潸然,不应尚有樊通德。
不妨风月事琴尊,今日重招往日宾。
绿酒一杯歌一遍,山花如绣草如茵。
朱门处处多闲地,沂水年年有暮春。
但使主人能醉客,大家忙处作闲人。
常忆当年武肃王,金婆店里月华光。山中十月桃应熟,未荐仙人不敢尝。
新霁来山中,精舍骋游眄。始入灌木阴,稍深泠风善。
维南豁平畴,极西耸浮巘。静云一族居,幽涧众流衍。
氿出浸浅莎,滥时破重藓。潏潏灵液华,涓涓连珠演。
手不乱淆,口饮有廉辨。即此澹交订,君子意非舛。
惜哉无名缁,绿尘斗茶荈。明朝续水缘,石鼎携松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