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桂秋风一夜催,衮衣何处望南陔。堂垂斗帐销香篆,鉴掩飞鸾下玉台。
汉使从天虚卤簿,胡笳和月助悲哀。东门咫尺佳城在,双鹤飞空日几回。
车马憧憧走皂台,面皮三寸积黄埃。禅房永日窗开阖,天际孤帆潮往回。
二月风光供远眺,十年羁旅惬重来。现前一宿圆成案,懒向胡僧问劫灰。
诘曲盘桓手共携,暮归了不记东西。初筵秩秩谈无底,厦屋渠渠醉似泥。
老貌白头愧青鬓,豪吟野鹜杂家鸡。相看一笑消长日,未信人间物易齐。
定超六合到生生,贤哲三千祝永龄。短世息存吾守一,乾坤不管共清宁。
语你出家辈,何名为出家。奢华求养活,继缀族姓家。
美舌甜唇觜,谄曲心钩加。终日礼道场,持经置功课。
炉烧神佛香,打钟高声和。六时学客舂,昼夜不得卧。
只为爱钱财,心中不脱洒。见他高道人,却嫌诽谤骂。
驴屎比麝香,苦哉佛陀耶。又见出家儿,有力及无力。
上上高节者,鬼神钦道德。君王分辇坐,诸侯拜迎逆。
堪为世福田,世人须保惜。下下低愚者,诈现多求觅。
浊滥即可知,愚痴爱财色。著却福田衣,种田讨衣食。
作债税牛犁,为事不忠直。朝朝行弊恶,往往痛臀脊。
不解善思量,地狱苦无极。一朝著病缠,三年卧床席。
亦有真佛性,翻作无明贼。南无佛陀耶,远远求弥勒。
空山腹元精,众窍泻灵液。支流汇成渊,形似半规月。
其上有悬崖,亘古此开擘。清冷涵雪乳,阴翳生石发。
入耳无惊喧,一线引岩隙。涓涓流自细,汩汩源不竭。
到来秋暑忘,弥觉尘虑释。传闻雷雨时,肤寸云气白。
疑有蛰龙起,蜿蜒破石壁。缅昔弘治初,十老留胜迹。
图画写林峦,觞咏盛裙屐。迄今数百年,骚雅久消歇。
惟余涧泉冷,曾照髭眉碧。庵僧鹤貌癯,招我话闲适。
汲泉试烹茶,清风生两腋。
流光去不再,往事安可追。吾侪谢尘务,生平况追迟。
眷兹溪山胜,不乐将何之。卓哉石川翁,才名冠当时。
青春命孤棹,雅社怀英耆。旷达迈时俗,古道遵皇羲。
匪徒骋游观,真性日以颐。沧桑有更变,久要谅不移。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而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
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间,学有成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夫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
宋兴几百年矣,庆历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常以主庙祀孔氏,庙又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室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为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欤?
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远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之归,非远人也;可不勉欤!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故记之。十二月某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