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是陆游四七岁任夔州通判时所写的。他到夔州到写这首词时不过一年多,却连上岁尾年头,开口便虚称“三年”,且云“流落”,从一入笔就已有波澜之情。次句以形象描写“流落”二字。“青衫”言官位之低,“破尽”可见穷之到了极点“尘满帽”描写出作者在道途中风尘仆仆,行戌未定的栖遑之态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就活画出一个沦落天涯的诗人形象,与“细雨骑驴入剑门”异曲同工。三、四句仍承一、二句生发。身似浮云,飘流不定;愁如春草,刬去还生。以“西瀼渡头”、“瞿塘关上”为言者,不过取眼前地理景色,与“巴山道”三字相对应而已这上片四句,把抑郁潦倒的情怀写得如此深沉痛切,不了解陆游当时那几年遭遇,是很难掂量出这些句子中所涵蕴的感情分量来的。
陆游自三十九岁被贬出临安,到镇江作通判,旋移隆兴(府治在今天江西省南昌市);四十二岁又因为“力说张浚用兵”,被削官归山阴故里;到四十五岁才又得到起用夔州通判的新命。他的朋友韩元吉在《送陆务观序》中把陆游心中要说的话说了个痛快:“朝与一官,夕畀一职,曾未足伤朝廷之大;旦而引之东隅,暮而置之西陲,亦无害幅员之广也。……务观之于丹阳(镇江),则既为贰矣,迩而迁之远,辅郡而易之藩方,其官称小大无改于旧,则又使之冒六月之暑,抗风涛之险(由于途中舟坏,陆游几乎被溺死)病妻弱子,左饘右药……”(《南涧甲乙稿》卷十四)。这段话是送陆游从镇江移官到隆兴时写的,说得激昂愤慨。从近处愈调愈远,既不是明明白白的贬职,也不是由于升迁,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呢?韩元吉故作不解,其实他是最了解这其中的缘由的。孝宗赵眘即位后,表面上志存恢复,实则首鼠两端。陆游坚持劝说孝宗抗金,孝宗对之貌似奖掖而实则畏恶。陆游在内政上主张加强中央集权,以增强国力,由此也得罪了握有实权的官僚集团。先前由京官而出判镇江,对他是一个挫折;进而罢黜归里,更是一个挫折;此刻虽起用而远判巴蜀,这又是一个挫折。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显然并非加之于一人,而是意在摧折整个主战派的心志,浇灭抗金复国的火种,那么不幸的人岂只是陆游一个人吗?由此可见,三年流落之哀,不仅是一己之哀,实在是国家民族的大哀。创痛巨深,安得不言之如此深沉痛切?
上片正面写心底抑郁潦倒之情,抒发报国无门之愤这是陆游诗词的主旋律,在写法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下片忽然换意,紧扣“立春”二字,以醉狂之态写沉痛之怀,设色陡变,奇峰突起。立春这一天士大夫戴旛胜于头上,这是宋时的一种习俗,戴上旛胜表吉庆之意。但戴银旛而曰“试”,节日痛饮而曰“判”(“判”即“拚”之意),就显然有“浊酒一杯家万里”的不平常意味了。这只是词人借酒消愁,逢场作戏罢了,而内心是很伤感的。结尾处更是飏开一笔,表面上是说不是他一人偏老,而实际上是词人深深感到时光的虚度。这就在上片抑郁潦倒的情怀上,又添一段新愁。词人强自宽解,故作旷达,正是推开一层、透过一层的写法。哭泣本人间痛事,欢笑乃人间快事。
但今日有人焉,不得不抹干老泪,强颜随俗,把哭脸装成笑脸,让酒红遮住泪痕,这种笑,岂不比哭还要凄惨吗?东坡《赤壁赋》物我变与不变之论,辛弃疾《丑奴儿》“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之句,都是强为解脱而写的违心之言,写出更深一层的悲哀,那手法近乎反衬,那境界是一般人所难以达到的。
纵观全词,上下片都是写心底抑郁之情,但乍看竟好象是两幅图画,两种情怀。沈谦论词作云:“立意贵新,设色贵雅,构局贵变,言情贵含蓄。”(《填词杂说》)但作词之道,条贯、错综,两不可失,此意刘永济《词论·结构篇》曾深言之。读陆游此词,抑郁之情贯穿始终,上下片表现手法截然相异,构局又极错综复杂。读上片,看到的是一个忧国伤时、穷愁潦倒的悲剧人物形象;读下片,看到的是一个头戴银旛,醉态可掬的喜剧人物形象。粗看似迥然不同,但仔细看看他脸上的笑全都是装出来的苦笑,终于领悟到这喜剧其实不过是更深沉的悲剧罢了。
作者到夔州至写这首词时不过一年多,却连上岁尾年头,开口便虚称“三年”,且云“流落”,从一入笔就已有波澜之情。次句以形象描写“流落”二字。“青衫”言官位之低,“破尽”可见穷之到了极点“尘满帽”描写出作者在道途中风尘仆仆,行戌未定的栖遑之态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就活画出一个沦落天涯的诗人形象,与“细雨骑驴入剑门”异曲同工。三、四句仍承一、二句生发。身似浮云,飘流不定;愁如春草,刬去还生。以“西瀼渡头”、“瞿塘关上”为言者,不过取眼前地理景色,与“巴山道”三字相对应而已这上片四句,把抑郁潦倒的情怀写得如此深沉痛切,不了解陆游当时那几年遭遇,是很难掂量出这些句子中所涵蕴的感情分量来的。
上片正面写心底抑郁潦倒之情,抒发报国无门之愤。这是陆游诗词的主旋律,在写法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下片忽然换意,紧扣“立春”二字,以醉狂之态写沉痛之怀,设色陡变,奇峰突起。立春这一天士大夫戴旛胜于头上,这是宋时的一种习俗,戴上旛胜表吉庆之意。但戴银旛而曰“试”,节日痛饮而曰“判”(“判”即“拚”之意),就显然有“浊酒一杯家万里”的不平常意味了。这只是词人借酒消愁,逢场作戏罢了,而内心是很伤感的。结尾处更是飏开一笔,表面上是说不是他一人偏老,而实际上是词人深深感到时光的虚度。这就在上片抑郁潦倒的情怀上,又添一段新愁。词人强自宽解,故作旷达,正是推开一层、透过一层的写法。哭泣本人间痛事,欢笑乃人间快事。但今日有人焉,不得不抹干老泪,强颜随俗,把哭脸装成笑脸,让酒红遮住泪痕,这种笑,比哭还要凄惨。强为解脱而写的违心之言,写出更深一层的悲哀,那手法近乎反衬,那境界是一般人所难以达到的。
纵观全词,上下片都是写心底抑郁之情,但乍看竟好像是两幅图画,两种情怀。沈谦论词作云:“立意贵新,设色贵雅,构局贵变,言情贵含蓄。”(《填词杂说》)但作词之道,条贯、错综,两不可失,此意刘永济《词论·结构篇》曾深言之。读陆游此词,抑郁之情贯穿始终,上下片表现手法截然相异,构局又极错综复杂。读上片,看到的是一个忧国伤时、穷愁潦倒的悲剧人物形象;读下片,看到的是一个头戴银旛,醉态可掬的喜剧人物形象。粗看似迥然不同,但仔细看看他脸上的笑全都是装出来的苦笑,终于领悟到这喜剧其实不过是更深沉的悲剧罢了。
岭欹栈仄,循壁俯瞰,潭子深黑。风起涛涌,此身几被,包山老龙得。
古苔绣蚀。腾掷直上,霜磴如拭。高处奇绝。旷望邓尉,支硎翠螺滴。
暂息塔铃侧,又蹈虚空临不测。藓滑境危,盘盘深曷极。
见老树槎牙,三两离立。雨淋风裂。似猱狖须髯,作烂铜色。
忽颓唐、化为奇石。
却火烧余此病身,更无思卢染秋尘。打钟扫地今行者,阮哭嵇狂仆恨人。
风浪满庭闲暮日,莺花极目坐芳辰。静中探得真消息,只觉于今万物亲。
杨生美髯白接䍦,来自云间映少微。自言年少曾问奇,南州高士则我师。
南州迢迢不可极,且去杖藜看山色。永嘉山水称妙绝,君独掉头嗔耳食!
既疑雁宕搆虹桥,复怪龙湫剪鲛绡。著屐扶筇何太苦,丹崖翠嶂枉相招!
古人相马惟相骨,君今看山但看笏。想君胸中自有五城十二楼,安用崿舞峦飞之突兀!
杨生能酒复能棋,酒亦不辨贤圣、棋亦不辨雄雌;
左手一枰、右手一卮,掀髯大噱誇兵机。兵机无过古遁甲,君已稍稍知涉猎;
愿君持此觅封侯,男儿岂肯长弹铗!君家子云太糊涂,那晓舂陵赤伏符;
今君不向玄亭老,差胜当年莽大夫。
杭湖不过方十里,颍上无山空勺水。老夫未免有乡情,敢道他皆不如此。
惠州城西几百峰,峰峰水上开芙蓉。我欲穷源安可极,野烟空翠飞重重。
鳄湖之水明如练,弱藻潜鳞皆可见。丰湖之水曲若环,扁舟一去何时还。
菱花荷叶纷纷长,巨筏中流日垂网。水晶鱼小价偏高,犀带桥长人共往。
金吾亭上好看湖,远近纤浓胜画图。微风作浪打山脚,白日倒景悬城隅。
金吾勋伐藏盟府,天许闲身作湖主。买断龟峰千顷波,增筑楼台三百堵。
飞甍往往杂茆茨,随山高下总相宜。疏阑架竹通闲地,画舫传觞入水篱。
吴歌楚舞看未足,更奏银筝度新曲。千金制得凤鸾衣,万里载来燕赵玉。
如君好事世所希,一日百万真可挥。当筵意气映四座,使我不醉何能归。
别待他时百花发,为君更咏黄金徽。
看看又是,银河清浅,织女乍停机。不知何事,今宵残醉,还听汝南鸡。
庭前瓜果妆成巧,暗里絓蛛丝。记得年前,小矾山下,乾鹊夜来时。
万荷深处,话闲云,曾约同舟仙侣。一叶浮香人不见,还对冷红无数。
此际江南,娟筠小簟,坐稳横塘雨。相思赋就,画屏多少新句。
笑我尘鬓丝丝,回澜照影,花里频来去。半枕圆波,鸥外梦、空到沙汀烟浦。
钓线垂风,吟鞯倚月,谁解留人住。微茫雉堞,柳边愁认归路。
念昔为吏日,朝夕羡人閒。解印出公府,翛然若归山。
衡茅三亩居,无客门常关。早眠而起晏,永日或不冠。
故人远寄酒,为致一醉欢。我亦领其意,呼儿具杯盘。
长閒贫亦好,安用朱其轓。我生本蓬荜,久已傲饥寒。
读书避世喧,结庐五云表。淡薄足生涯,诘曲藏深杳。
仰观红日近,俯视众山小。沧溟舞澎湃,云气度浩渺。
乔松蔓翠萝,绝壁藏啼鸟。一派从天来,长练挂木杪。
海鸥忘机智,峒蝶忙飞绕。亦知山房静,而被俗客扰。
作诗寄殷勤,努力须壮少。他年腾踏去,蕙帐猿惊晓。
我游会稽岭,复登秦望山。天高海涛寂,日落空云閒。
三山渺何许,鲍腥动函关。回车探禹穴,千古高巑岏。
有客来昆崙,抱璞将何适。熠熠含辉光,椟韫夜生白。
荆舒人莫知,举世珍燕石。所以鲁仲尼,待价靡欣戚。
嘉橘生南服,累累黄金姿。碧叶霜不悴,贞心终自持。
渭滨钓鱼叟,西伯梦见之。西伯今寂寞,野处徒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