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前半在写景中抒情。首联从扣题入手,绘出一幅孤城风雨图:长江边上贵池孤城,恰逢瑟瑟秋风夹着如烟秋雨,绵绵濛濛下了三日,我无奈滞留小城,集市也因为淫雨而失去了往日车水马龙、街市繁荣的景象,小市人家只能避雨在家以淡饭素菜充饥度日。诗人信手拈来,不假藻饰,富有孤城风雨图的诗情画意。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质朴恬静的小城生活的喜爱。这里纯为写景,但内心情意已曲曲传出。
颔联触物起兴,诗人放眼四顾,无意中有一些景物触动了他的情怀,于闲适宁静中见出内心的波澜。那浩浩江水流向远方,迤逦的山岭,看上去像一双属玉鸟。司马相如《上林赋》说:“鸿鹔鹄鸨,鴽鹅属玉。以上是远眺。近观则是:“身闲心苦一舂锄。”舂锄即白鹭,这种鸟满身雪白,给人以清高闲雅的印象,但诗人却感到它身虽闲而心实苦。这个“苦”字实际是诗人触景生情,而又将情感投射于外物的结果,这里意象中含有兴起,赋中含有比喻,表面写白鹭,而实际则是诗人的自喻。当时黄庭坚面临种种矛盾。他志大才高,但现实政治又使他失望,他只是个闲散无权的学官,只能自叹“少日心期转谬悠,蛾眉见妒且障羞”(《次韵答柳通臾求田问舍之诗》),“蚤年学屠龙,适用固疏阔,广文困齑盐,烹茶对秋月”(《林为之送笔欢赠》)。他不愿屈身事人,渴望归田,但迫于生计,又不得不折腰为官,所谓“尝尽身百忧,讫无田二顷”(《次韵寄润父》),“斑斑吾亲发,弟妹逼婚嫁,无以供甘旨,何缘敢闲暇?”(《宿山家效孟浩然》)都道出了内心的苦闷。但诗在这里只点到即止,给人留下了很多想象的余地。
诗的后半在记叙中抒情。颔联以物为比兴,颈联则是以人起兴。渔翁刚从屋舍来水边收网,这一极偶然的景象却触动了诗人对世事的感慨。他由网而联想到鱼,于是反用“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成语(《汉书·董仲舒传》),表达了不求仕进、自甘淡泊的心境。这一造语也是一种巧思。反用典故成语,古人称为翻案法,如杨万里说:“翻尽古人公案,最为妙法。”(《诚斋诗话》)《艺苑雌黄》说:“文人用故事有直用其事者,有反其意而用之者,非识学素高,超越寻常拘挛之见,不规规然蹈袭前人陈迹者,何以臻此?”这种手法受到禅宗的影响,禅宗推重翻却成案,更进一解的睿智,如六祖惠能的著名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就是惠能对神秀以树、镜来比喻心的偈语的翻案。黄庭坚此联从生活琐事中激发联想,闪耀出思想的火花,类似禅宗的机锋,于寻常事物中获得妙悟。
诗以达道之言作结,表现出超迈脱俗的胸襟。“俯仰之间已陈迹”化用王羲之《兰亭集序》的成句:“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逸少的本意是感叹人生短暂,不觉悲从中来。黄庭坚虽用其字面,其意却相反:世事瞬息万变,面对无常的人生,还是退出争名逐利之场,到书中去寻找乐趣。这正如他在另一首诗中所说的:“功名富贵两蜗角,险阻艰难一酒杯。百体观来身是幻,万夫争处首先回。胸中元有不病者,记得陶潜归去来”(《喜太守毕朝散致政》)。
此诗是作者触景物即兴而作,写景淡雅风致,用语清新奇峭,用典翻出新意,在平常事物中予以名理,将古诗气脉运用于律诗,一洗刻镂饾饤,留下了自然古雅的本色。
喻郎一室苦竹里,南浦流云润湘几。图书以外无长物,仅堪容膝而已矣。
此膝一屈不复伸,无论其下无黄金。坐处须穿幼安榻,抱时但咏梁甫吟。
羡尔尚有腹便便,坦之不肯作杯桊。羡尔双肱力翘关,曲之可诣羲皇前。
但令此肱此腹安此膝,劝尔百年长一室。不见净名居士方丈间,千坐莲花千佛日。
海内经师位望尊,登龙我亦仰君门。亲人叔度波千顷,好客陈遵酒一樽。
谈剑气豪肝胆露,论诗律细性情存。道傍倾盖交如故,知己由来胜感恩。
众里识中散,野鹤自昂藏。萤窗雪屋十载,南国秀孤芳。
河汉胸中九策,风雨笔头千字,画省姓名香。文采黑头掾,辉映汉星郎。
怕山间,猿鹤怨,理归艎。人生几度欢聚,且莫诉离肠。
休恋江湖风月,忘却云霄阊阖,鸿鹄本高翔。笑我漫浪者,丘壑可徜徉。
寂寞重帘庭院悄。门掩梨花,燕子归来早。寒食清明都过了,池塘又见荷钱小。
极目荒烟迷古道。冀北江南,梦逐征鸿渺。盼得鱼书偏草草,近来肥瘦谁知晓。
蒹葭露白蓼花红,市散溪桥立晚风。蝙蝠堕檐疑病鸟,蜘蛛补网待秋虫。
古人骸骨千年至,造化炉锤万物铜。佛笈仙经披览遍,两閒何地著虚空。
桑下分甘遍子孙,老翁性不耐愁烦。高撑瘦骨巡檐鹤,牢锁秋心入笠豚。
箧笥之中纨扇弃,君亲而外布衣尊。遥知边塞风尘静,天马西来贡大宛。
庐陵少孤贫不忧,登朝一节论千秋。波中金石仰看物,著书不足来寻幽。
维摩老子稍后进,文章不同有心印。书骨权奇如其人,未得书碑聊自运。
二公气立万物表,白傅西来恨太早。中间题壁有苏公,作诗父子三人同。
苏公兄弟晚飘泊,壁诗磨灭无由踪。尹余继去众已骇,元祐党碑满天下。
平生师友如云龙,万事升沈付埃马。欧公有母黄有兄,至乐天与谁能伤。
但说山川蒙藻缋,岂知点画含风霜。缦庵缦庵来惜别,吾家风义足可惜。
公家事了栽红梨,烹茶读书且面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