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邻主人游不归,悲歌夜夜闻春相。门前人闹马嘶急,一家喜气如春酿。
王事何曾怨独贤,室人岂忍交谪谤。大儿踉蹡越门限,小儿咿哑语绣帐。
定教舞袖掣伊凉,更想夜庖鸣瓮盎。题诗送酒君勿诮,免使退之嘲一饷。
融蜡融栀褪粉光。晕眉晕脸学蛾妆。惊回花底三更梦,别是风前一种香。
桃杏妒,艾兰防。几番孤负月昏黄。枝头要见青青子,且放银灯伴海棠。
塘上何所有,有蒲与荷花。蒲花难开荷易落,使我叹恨长咨嗟。
鸳鸯戏我后,鸧鸹翔我前。四顾不见人,泪下如流泉。
浮萍违渌井,寄身沧江渚。沧江不应竭,是妾命如许。
朝泪洒玉台,夕泪沾罗衾。采荷得见莲,中复怀苦心。
广筵列肴蔬,好者即美味。荼蓼有时甘,菘葵有时弃。
严风吹秋林,蕙兰化为草。于悒今可憎,芳菲故尝好。
行亦私自怜,坐亦私自怜。愿为天边月,流影玉阶前。
马伶者,金陵梨园部也。金陵为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当太平盛时,人易为乐。其士女之问桃叶渡、游雨花台者,趾相错也。梨园以技鸣者,无虑数十辈,而其最著者二:曰兴化部,曰华林部。
一日,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与夫妖姬静女,莫不毕集。列兴化于东肆,华林于西肆,两肆皆奏《鸣凤》,所谓椒山先生者。迨半奏,引商刻羽,抗坠疾徐,并称善也。当两相国论河套,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东肆则马伶。坐客乃西顾而叹,或大呼命酒,或移座更近之,首不复东。未几更进,则东肆不复能终曲。询其故,盖马伶耻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马伶者,金陵之善歌者也。既去,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乃竟辍其技不奏,而华林部独著。
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遍告其故侣,请于新安贾曰:“今日幸为开宴,招前日宾客,愿与华林部更奏《鸣凤》,奉一日欢。”既奏,已而论河套,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李伶忽失声,匍匐前称弟子。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其夜,华林部过马伶:“子,天下之善技也,然无以易李伶。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马伶曰:“固然,天下无以易李伶;李伶即又不肯授我。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严相国俦也。我走京师,求为其门卒三年,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察其举止,聆其语言,久乃得之。此吾之所为师也。”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
马伶,名锦,字云将,其先西域人,当时犹称马回回云。
侯方域曰:异哉,马伶之自得师也。夫其以李伶为绝技,无所干求,乃走事昆山,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以分宜教分宜,安得不工哉?(呜乎!耻其技之不若,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倘三年犹不得,即犹不归耳。其志如此,技之工又须问耶?
未明车马省门开,面面风霜一寸埃。借得小窗容我懒,五更高枕听春雷。
画眉才了临妆镜。一枝斜飐生娇韵。倦压鬓云偏。呼鬟整翠钿。
夜香烧月下。细步吹兰麝。卸向枕函旁。凉宵梦也香。
别思匆匆,惜无计、得留君住。念此去、寒汀野渚,冰坚可渡。
几个归人残雪岸,一肩行李斜阳路。较春初、一倍泪痕多,如铅注。
离别恨,都休诉。问后会,知何处。叹人生聚散,飘蓬落絮。
风雨莫教魂梦隔,音书肯使鳞鸿误。更为余、传语到高堂,思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