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
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
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
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
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
此诗开篇写道:“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在皎洁的月色光下,蟋蟀在低吟,并交织成一曲无比清切的夜之旋律。在此,诗人从视角和听觉两方面描写了环境,不但表现出环境的幽静,心境的凄然,而且也暗示了时间是很晚了,也就是下半夜时间。再看夜空,“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北斗横转,那由“玉衡”“开阳”“摇光”三星组成的斗柄(杓),正指向天象十二方位中的“孟冬”,闪烁的星辰,更如镶嵌天幕的明珠,把夜空辉映得一片璀璨。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包括那披着一身月光漫步的诗人。在中国古代,人们都是根据斗星所指方位的变换来辨别节令的推移。据金克木先生解说,“孟冬”在这里指的不是初冬节令(因为下文明说还有“秋蝉”),而是指仲秋后半夜的某个时刻。此时此刻诗人还在月下踽踽步,说明诗人心神不宁,胸中缠绕着忧愁。
诗人默默无语,在月光下徘徊。“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野草上已沾满晶莹的露珠,在月光下显得那样晶莹,寒气逼人,明显感觉到时节已经转换。诗人已经感觉到,深秋已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时光之流驶,又是一年秋天到来了。当然,这里写了时间的快速流逝,也是在暗示时间不饶人,人也在一天天老去。怪不得往日的燕子(玄鸟)都不见了,原来已是秋雁南归的时节。这些燕子又将飞往哪里去呢?——“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这就是诗人在月下所发出的怅然问叹。这问叹似乎只对“玄鸟”而发,实际上,它又是诗人那充满失意的怅然自问。从下文可知,诗人之游宦京华已几经寒暑。而今草露蝉鸣、又经一秋,它们在诗人心上所勾起的,是流离客中的无限惆怅和凄怆。
以上八句从描述秋夜之景入笔,抒写诗人月下徘徊的哀伤之情。适应着秋夜的清寂和诗人怅惘、失意之感,笔触运得轻轻的,色彩也一片渗白;没有大的音响,只有蟋蟀、秋蝉交鸣中偶发的、诗人那悠悠的叹息之声。当诗人一触及自身的伤痛时,情感便不兔愤愤起来。诗人久滞客中,在夜半如此焦灼难眠,那是因为他曾经希望过、期待过,而今这希望和期待全破灭了。
理想破灭,心烦意乱,夜不能寐。于是,诗人写道:“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这句是以鸟的展翅高飞比喻同门友的飞黄腾达。这在当初,无疑如一道灿烂的阳光,把诗人的前路照耀得五彩缓纷。他相信,“同门”好友将会从青云间垂下手来,提携自己一把;总有一天,他将能与友人一起比翼齐飞、邀游碧空。但事实却大大出乎诗人预料,昔日的同门之友,而今却成了相见不相认的陌路之人。他竟然在平步青云之际,把自己当作走路时的脚迹一样,留置身后而不屑一顾了。“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这毫不经意中运用的妙喻,不仅入木三分地刻画了同门好友“一阔脸就变”的卑劣之态,同时又表露了诗人那不谙世态炎凉的无比惊讶、悲愤和不平。
至此全诗的主旨方才揭开,那在月光下徘徊的诗人,原来就是这样一位被同门好友所欺骗、所抛弃的落魄者。在他的背后,月光印出了静静的身影;而在头顶上空,依然是明珠般闪烁的“历历”众星。当诗人带着被抛弃的余愤怒仰望星空时,偏偏又瞥见了那名为“箕星”、“斗星”和“牵牛”的星座。诗人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的怨气,指点着这些星座大声责问起来:“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扼!”这里语出《小雅·大东》:“维南有箕,不可以颠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皖彼牵牛,不以服箱(车)”。诗人在此借用“南箕”“北斗”“牵牛”等星宿表现出了有虚名无实用,借此比喻朋友的有虚名无实用。失意落魄的诗人心中很是痛苦,夜不能寐,走出房间,仰望天空,看见星星,由此而想到“同门友”的淡漠,心中忧愤不已,苦闷无处发泄,就借此问问星星。其实,这里也暗示了诗人没有什么朋友,即使有,也是十分功利的、无情意的人。
诗歌最后写道:“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想到当年友人怎样信誓旦旦,声称同门之谊的“坚如盘石”,可而今“同门”虚名犹存,“盘石”一样的友情也再没有了。诗人终于仰天长叹,以悲愤的感慨收束了全诗。这叹息和感溉,包含了诗人那被炎凉世态所欺骗、所愚弄的无比伤痛和悲哀。
抒写这样的伤痛和悲哀,本来只用数语即可说尽。此诗却偏从秋夜之景写起,初看似与词旨全无关涉,其实均与后文的情感抒发脉络相连:月光笼盖悲情,为全诗敷上了凄清的底色;促织鸣于东壁,给幽寂增添了几多哀音;“玉衡指孟”点明夜半不眠之时辰,“众星何历历”暗伏箕、斗、牵牛之奇思;然后从草露、蝉鸣中,引出时光流驶之感,触动同门相弃之痛;眼看到了愤极“直落”、难以控驭的地步。这就是《明月皎夜光》写景抒愤上的妙处,那感叹、愤激、伤痛和悲哀,始终交织在一片星光、月色、螺蜂、蝉鸣之中。
憎金以黄,谤沉无香。达磨不会,历魏游梁。更有不识好恶底,齐腰立雪,寄食穷乡,巴峡闻猿空断肠。
去岁游春屐,苔痕故可寻。人家随岸远,塔影落湖深。
禹昔导川疏沟渠,四载不及东南墟。漫天涨海游龙鱼,西界闽越东尾闾。
百岛散处黑子如,自汉不属王无诸。圣朝持载配地舆,郑氏世窃蛮㠀居。
曷不稽首朝殿除,仁皇在阼二纪馀。天戈南指皆薅锄,设立郡县轨同车。
御史监郡法秦初,岁在困敦月在余。临川黄门受诏书,南征轺传前建旟。
举帆度海风帷袪,宣恩谕德遍里庐。是时万汇蒙煦嘘,启之辟之其柽椐。
绕屋种竹及芭苴,枸榔馀甘椰栟榈。四时青青百谷蔬,流脂稻米有馀糈。
转市海内连籧篨,吏治清静绝诈狙。因俗示礼两相于,海风不复迁鶢鶋。
番人秉性岂异余,与民杂处鼵并鵌。春秋射猎山作阹,篾带束腰聸耳鐻。
身衣鹿皮弓箖箊,沙鱼登岸脱填淤。距跃三百如蟾蜍,迹缠迹速升山岨。
舍矢丽龟及豪猪,相聚牵臂饮以醵。好人怒兽或龃龉,抚之有道难自纾。
草薙禽狝岂义与,使者治定靡纷拿。乃命颁赏布燕誉,天清海宴风飏裾。
使者之幄面广虚,诸番部众从长胥。相排压背蟨駏驉,佩刀守将跪举袪。
受命分赐金帛綀,牵羊肩酒持巾帤。既赐拜舞欢情摅,蛮歌振股疑蚣蝑。
使者阅岁菑未畬,归逾江淮超青徐。清庙重器升璠玙,司空度地九泽潴。
藐彼外郡邻沮洳,有番海上思欷歔。道山延阁册广储,公与群儒联佩琚。
春风思远梦蘧蘧,陈图示客言既且。辽哉古放龙蛇沮,天子代来恩泽湑。
上褚中褚赐衣袽,黄屋之国少踌躇。于今绝域覆腋胠,鲁鸡伏鹄如蜀雓。
此图稽典宜宝?,乃知柔远术不疏。
酷暑风来亦为厄,暖风熛怒几烁石。恶氛矧复逐征尘,白昼道傍鬼捉客。
叹我南行当其时,健夫十人九丧魄。彻夜传呼巫与医,身心交瘁莫安席。
想见武侯渡泸时,精诚在抱消疠疫。古今无数匡济才,许国御微敢自惜。
捧檄我亦奉命来,旅次焦劳热反剧。欲逃乐土苦无从,救兵一夜来风伯。
大块噫气夹雷鸣,俄顷滂沱势漂麦。此时消尽胸中愁,旱魃成群皆辟易。
自是天心协人意,遇难成祥由善积。遥思七省临欃枪,杀人如麻地流赤。
吁嗟乎,安得王师如此雨,露布一朝传遐僻。
一门相种,剩河英岳粹,共扶昌箓。夹辅正宜资鲁卫,左右秉持钧轴。
缓驾轻车,任回虎节,何事劳山国。东民欲靖,作新少借康叔。
况是鸑鷟佳辰,雪霜深处,秀孕椿松绿。天意特教荣晚节,挺挺世臣乔木。
绣斧功成,衮衣促觐,莫恨公归速。一陶和气,要令天下蒙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