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名山我旧游,曾将风袂挹浮丘。如今不及台边水,长向山前山后流。
江驿迢迢,片时枕上,春事如许!乱插晴霄,低横野水,凄断东风主。
枝北枝南,眼看摇落,不为翠禽啼住。揽遗芳璚瑰满抱,觉来顿成今古!
虚堂酒醒,倾城消息,误尽故山风雨。玉砌雕阑,伤心还见,繫马郊园树。
人閒空有,晓寒一曲,谁信隔纱烟语?恁凄凉南楼夜笛,送春旧处。
四山壁立为立城,静迤一色无一声。天云在上凝以渟,下照屋角斜有棱。
客与僮睡在在庭,不闻野柝知二更。山外天海一万里,山中瘦客孤亭亭。
时十一月月将望,上弦一雨今未晴。绕门田草没一尺,水气漫作江湖明。
开门俯视不见星,但见积旬所脱万木叶,新旧间之浮莹莹。
远鸥飘落数点白,落从下岸窥鱼行。窈然来媚瘦客立,客亦媚以苕霅情。
颇思郡城江上屋,照壁浅绿浮渔舲。江云旖旎花色冻,花廊日夕江气冥。
江头老柳避霜节,但肯憔悴不肯青。今秋我间坐其下,瘦影与山兀峥嵘。
素袷默染江草碧,斜阳背向在屋横。尔鸥飞飞倘来止,荭亦有渚蒲有汀。
今夕江水静漠漠,无鸥或有栖雁鸣,委鬟帐底愁忪惺。
愁丝绵袅挂疏柳,孤影不梦当独听。江潮阔绝雨意断,江树密到烟枝萦。
安知独客远忆汝,欲招汝梦来沧溟。沧溟无月有龙气,又恐梦来使汝惊。
零蟀幽篁汝凄切,上云下水在伶俜。愁来更向野鸥语,我不如鸥如浮萍。
闭门坐久雨且滴,谁来剔我眠时檠?
孙奇逢,字启泰,号钟元,北直容城入也。少倜傥,好奇节,而内行笃修;负经世之略,常欲赫然著功烈,而不可强以仕。先是,高攀龙、顾宪成讲学东林,海内士大夫立名义者多附焉。及天启初,逆奄魏忠贤得政,叨秽者争出其门,而目东林诸君子为党。由是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缪昌期次第死厂狱,祸及亲党。而奇逢独与定兴鹿正、张果中倾身为之,诸公卒赖以归骨,世所传“范阳三烈士”也。
方是时,孙承宗以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经略蓟、辽,奇逢之友归安茅元仪及鹿正之子善继皆在幕府。奇逢密上书承宗,承宗以军事疏请入见。忠贤大惧,绕御床而泣,以严旨遏承宗于中途。而世以此益高奇逢之义。台垣及巡抚交荐屡征,不起,承宗欲疏请以职方起赞军事,使元仪先之,奇逢亦不应也。其后畿内盗贼数骇,容城危困,乃携家入易州五公山,门生亲故从而相保者数百家,奇逢为教条部署守御,而弦歌不辍。
入国朝,以国子祭酒征,有司敦趣,卒固辞。移居新安,既而渡河,止苏门百泉。水部郎马光裕奉以夏峰田庐,逆率子弟躬耕,四方来学,愿留者,亦授田使耕,所居遂成聚。
奇逢始与鹿善继讲学,以象山、阳明为宗,及晚年,乃更和通朱子之说。其治身务自刻砥,执亲之丧,率兄弟庐墓侧凡六年。人无贤愚,苟问学,必开以性之所近,使自力于庸行。其与人无町畦,虽武夫悍卒工商隶圉野夫牧竖,必以诚意接之,用此名在天下,而人无忌嫉者。方杨、左在难,众皆为奇逢危,而忠贤左右皆近畿人,夙重奇逢质行,无不阴为之地者。鼎革后,诸公必欲强起奇逢,平凉胡廷佐曰:“人各有志,彼自乐处隐就闲,何故必令与吾侪一辙乎?”居夏峰二十有五年,卒,年九十有二。
河南北学者,岁时奉祀百泉书院,而容城与刘因、杨继盛同祀,保定与孙文正承宗、鹿忠节善继并祀学宫,天下无知与不知,皆称曰夏峰先生。
赞曰:先兄百川闻之夏峰之学者,征君尝语人曰:“吾始自分与杨、左诸贤同命,及涉乱离,可以犯死者数矣,而终无恙,是以学贵知命而不惑也。”征君论学之书甚具,其质行,学者谱焉,兹故不论,而独著其荦荦大者。方高阳孙少师以军事相属,先生力辞不就,众皆惜之,而少师再用再黜,讫无成功,《易》所谓“介于石,不终日”者,其殆庶几耶。
县古当衢路,行台枕碧流。蝉声喧树里,帆影度墙头。
疆场传多事,桑麻报有秋。忧愁惟尽瘁,风雨入沧州。
月夕烟朝几十春,年年依旧物华新。也销造化无多力,漫苦如今有限身。
得意引杯须痛饮,遇花倾酒莫辞频。
假如三万六千日,已是人间半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