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阴漠漠俯清泉,泉溜涓涓不计年。未必尘纷败佳思,凭栏得句却天然。
浃岁锋车遍十城,花门嫠面马前迎。羁臣几见膺星使,清秩频渐附月卿。
雨露雷霆皆圣泽,关山冰雪此归程。衔恩正对轮台月,照见征袍老泪倾。
檐花残雨,廊叶新霜,愁闻秋尽啼蛩。水石高閒琴尊,岁晚稀逢。
隔江乱云催暝,卧空山,独对寒松。倦游感,话辽天,归鹤湘浦来鸿。
一梦惊尘汉阙,记金坡,剑履折槛家风。清浅蓬莱,仙槎换了渔篷。
栖栖五湖心事,放虚舟、伴老云东。正凄悄,见斜阳、天外数峰。
蒸蒸良稼,涤涤灵雨。滋湑以荣,炎威莫阻。君子不遐,如琴在抚。
无念古人,空尔延伫。
梵教一来东,群心日归向。土石至无情,也作披缁状。
门枕清溪,容膝处、数廛茅屋。窗阁外,晚云如拭,晓山如沐。
几两平生风雨屐,一庭寒玉潇湘竹。尽徜徉、坐啸与行吟,无拘束。
芦笋嫩,烹来熟。渔唱断,菱歌续。趁一杯残酒,倒骑黄犊。
稚子欢呼争钓饵,老妻屋角飏新谷。算人间,几个得如君,鸥盟独。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况于言乎?
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