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花开密玉璘珣,香转薰风满坐闻。摘得一枝参鼻观,不妨终夕醒馀醺。
二子别我归,兼旬无消息。客有馈荔枝,盈篮风露色。
绛罗蹙宝髻,冰弹溅柘液。老夫非不馋,忍馋不忍吃。
急呼两健步,为我致渠侧。默数川陆程,几日当返役。
惟愁香味坏,色变那敢惜。十日两骑还,千里一纸墨。
把书五行下,废书双泪滴。不如未到时,当喜翻不怿。
韩孟于文词,两雄力相当。篇章缀谈笑,雷电击幽荒。
众鸟谁敢和,鸣凤呼其凰。孟穷苦累累,韩富浩穰穰。
穷者啄其精,富者烂文章。发生一为宫,揫敛一为商。
二律虽不同,合奏乃锵锵。天之产奇怪,希世不可常。
寂寥二百年,至宝埋无光。郊死不为岛,圣俞发其藏。
患世愈不出,孤吟夜号霜。霜寒入毛骨,清响哀愈长。
玉山禾难熟,终岁苦饥肠。我不能饱之,更欲不自量。
引吭和其音,力尽犹勉彊。诚知非所敌,但欲继前芳。
近者蟠桃诗,有传来北方。发我衰病思,蔼如得春阳。
忻然便欲和,洗砚坐中堂。墨笔不能下,恍恍若有亡。
老鸡嘴爪硬,不易犯其场。不战先自却,虽奔未甘降。
更欲呼子美,子美隔涛江。其人虽憔悴,其志独轩昂。
气力诚当对,胜败可交相。安得二子接,挥锋两交铓。
我亦愿助勇,鼓旗噪其旁。快哉天下乐,一釂宜百觞。
乖离难会合,此志何由偿。
梅花村北酥醪村,家家争酿梅花魂。梅花与酒一时熟,香吹罗浮当朝暾。
山人嗜酒日沉湎,醉来跌破苍苔痕。大嚼梅花贪醒酒,消渴之藤穷株根。
麻姑酒田亦不远,往来垆侧常鲸吞。麻姑要诗作酒价,一篇动挥千万言。
抚掌大笑李太白,眼花落井空昏昏。酒星堕地不归去,化为酒泉长崩奔。
文章亦与酒泉似,波涛汹涌倾龙门。白头潦倒每一石,螟蛉果裸淳于髡。
呼吸水露作玄碧,骖驾飙车凌昆崙。
穷山避乱敞军门,威望遥遥万马屯。不战岂能收杀运,无功先已负君恩。
祇闻怨毒归诸将,可有心肝奉至尊。一样沙场征戍死,模糊敢信是忠魂。
惆怅乘骢客未回,杏花落尽牡丹开。西厅吏散文书静,几向花阴立紫苔。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
干荷叶,映着枯蒲,折柄难擎露。藕丝无,倩风扶。待擎无力不乘珠,难宿滩头鹭。
根摧折,柄欹斜,翠减清香谢。恁时节,万丝绝。红鸳白鹭不能遮,憔悴损干荷叶。
干荷叶,色无多,不奈风霜锉。贴秋波,倒枝柯。宫娃齐唱采莲歌,梦里繁华过。
南高峰,北高峰,惨淡烟霞洞。宋高宗,一场空。吴山依旧酒旗风,两度江南梦。
夜来个,醉如酡,不记花前过。醒来呵,二更过。春衫惹定茨糜科,绊倒花抓破。
干荷叶,水上浮,渐渐浮将去。跟将你去,随将去。你问当家中有媳妇?问着不言语。
脚儿尖,手儿纤,云髻梳儿露半边。脸儿甜,话儿粘。更宜烦恼更宜忺,直恁风流倩。
滥泥沟深,壤接鸭池。弓箭结社,桂箐魁奇。孰纠集是,先任徐氏。
新场杀贼,惟桂箐之士。壬戌仲秋,寇犯龚州。爰壁城下,爰肆虔刘,乡各自守。
徐生曰否否,谓乡之于州,犹手足之有首。奈何勿救。
乃召其伍,乃建旗鼓。奋臂一呼,人莫不武。贼骑云屯,孤军无援。
先轸赴斗,乃丧其元。仲叔季弟,东海昆孙,二十二人,歼旃无复存。
呜呼国殇,羞彼戎行。汪童死姬,华殖死姜。勿曰微贱,伊史乘之光。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而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
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间,学有成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夫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
宋兴几百年矣,庆历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常以主庙祀孔氏,庙又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室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为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欤?
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远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之归,非远人也;可不勉欤!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故记之。十二月某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