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理充盈宇宙间,下穷鱼跃上飞鸢。飞斯在上跃斯下,神化孰尸本自然。
自秋千拆了,杜宇啼残,粉笺怕写新句。蓦遇维摩,来游罨画,姿致讶如张绪。
雨裛棕鞋,烟欹箬笠,隔花吴语。喜韶龄、更擅才情,解唱碧云日暮。
借问师家何处。在百花洲畔,近胥江渡。此地我曾游,千载最消魂路。
昔日无限锦帆柔橹。只剩绿波南浦。想月中、趺坐香台,尚有精灵来去。
髯翁生自华严界,不借仙家七返丹。异代逢辰原不隔,穷冬嘉会自成欢。
身閒从识幽居味,诗小犹回大海澜。笑我多情华发早,蹉跎终是恋高寒。
三元盛礼冠年华,翼日朝堤雪覆沙。端为圣时调玉烛,故当馀腊雨天花。
万箱占瑞民胥庆,青辂迎春节尚遐。锡宴赐诗知有喜,自应和气浃潜芽。
吾道堂堂日月中,乾坤随处满儒风。十年北斗斯文望,今日西藤学者宗。
雨化山川全出色,春添坛杏愈加红。不须去打苏湖板,自有无言造化功。
上篇
雨、风、露、雷,皆出乎天。雨露有形,物待以滋。雷无形而有声,惟风亦然。
风不能自为声,附于物而有声,非若雷之怒号,訇磕于虚无之中也。惟其附于物而为声,故其声一随于物,大小清浊,可喜可愕,悉随其物之形而生焉。土石屃赑,虽附之不能为声;谷虚而大,其声雄以厉;水荡而柔,其声汹以豗。皆不得其中和,使人骇胆而惊心。故独于草木为宜。而草木之中,叶之大者,其声窒;叶之槁者,其声悲;叶之弱者,其声懦而不扬。是故宜于风者莫如松。盖松之为物,干挺而枝樛,叶细而条长,离奇而巃嵸,潇洒而扶疏,鬖髿而玲珑。故风之过之,不壅不激,疏通畅达,有自然之音。故听之可以解烦黩,涤昏秽,旷神怡情,恬淡寂寥,逍遥太空,与造化游。宜乎适意山林之士乐之而不能违也。
金鸡之峰,有三松焉,不知其几百年矣。微风拂之,声如暗泉飒飒走石濑;稍大,则如奏雅乐;其大风至,则如扬波涛,又如振鼓,隐隐有节奏。方舟上人为阁其下,而名之曰松风之阁。予尝过而止之,洋洋乎若将留而忘归焉。盖虽在山林而去人不远,夏不苦暑,冬不酷寒,观于松可以适吾目,听于松可以适吾耳,偃蹇而优游,逍遥而相羊,无外物以汩其心,可以喜乐,可以永日;又何必濯颍水而以为高,登首阳而以为清也哉?
予,四方之寓人也,行止无所定,而于是阁不能忘情,故将与上人别而书此以为之记。时至正十五年七月九日也。 []
下篇
松风阁在金鸡峰下,活水源上。予今春始至,留再宿,皆值雨,但闻波涛声彻昼夜,未尽阅其妙也。至是,往来止阁上凡十余日,因得备悉其变态。
盖阁后之峰,独高于群峰,而松又在峰顶,仰视如幢葆临头上。当日正中时,有风拂其枝,如龙凤翔舞,离褷蜿蜒,轇轕徘徊;影落檐瓦间,金碧相组绣,观之者目为之明。有声如吹埙箎,如过雨,又如水激崖石,或如铁马驰骤,剑槊相磨戛;忽又作草虫呜切切,乍大乍小,若远若近,莫可名状,听之者耳为之聪。
予以问上人。上人曰:“不知也。我佛以清净六尘为明心之本。凡耳目之入,皆虚妄耳。”予曰:“然则上人以是而名其阁,何也?”上人笑曰:“偶然耳。”
留阁上又三日,乃归。至正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