岧峣古城隅,下为凤凰池。凤去不复返,池水空涟漪。
傍有幽人庐,松竹森四围。结构极爽垲,借问居者谁。
先生闻道久,昨自海上归。食枣大如瓜,定曾见安期。
不知修何术,能夺造化机。金鼎灿含葩,玉池滟生肥。
颠倒出龙虎,腾降分坎离。行年五十馀,气貌如婴儿。
馀暇付图史,不废酒与诗。高堂会宾友,落笔风雨驰。
戏事聊复尔,一笑初何为。悬知广成子,千岁形不衰。
顾我抱迂拙,与世真相违。徒欲睎骥騄,曾未窥藩篱。
寓居迩函丈,数造董公帷。愿闻众妙门,成此一段奇。
胡为久闭拒,客至辄围棋。归隐志已定,后会知何时。
铭心誓相学,发药幸教之。他年倘有得,同驾云中螭。
呜呼苍天不可识,炎精久被虹霓食。共工怒触天寿崩,百神惊走惨无色。
先皇龙战血玄黄,云中徒跣归文昌。臣寻弓剑煤山旁,泪枯参天双海棠。
宫门邂逅故尝侍,曾见先皇诸宝器。乌嘷久已殉银泉,龟书无复藏金匮。
惟馀一琴贼不伤,真人手泽犹光腻。花纹细作飞龙形,玉管亲题翔凤字。
济南李卿怀孤忠,千金购兹太冥桐。拂拭神蛾丝五色,沐浴珠徽光的皪。
月明如见朝鬼神,天阴时闻轰霹雳。我从李卿请琴观,楚囚相对泣南冠。
湘妃锦瑟秋风咽,山鬼罗衣夜雨寒。欲排阊阖叩天鼓,忠信翻为虎豹侮。
乾崩坤拆帝无闻,日拥投壶诸玉女。蒲陂南薰操不成,昆丘黄竹歌空苦。
宵衣旰食十馀秋,有宫无商泪自流。大弦既急小弦绝,谁为君王蠲百忧。
其时坐有杨太尝,曾承天语称师襄。玉熙宫中久供奉,琴声高奏侑羽觞。
岐伯铙歌扬武德,延年乐府擅鸿章。呜咽牵予诉遗事,咬春燕九陪游戏。
琵琶水殿弹娇娥,龙舟争采夜舒荷。唐山新制房中乐,黄鹄交飞太液波。
叠叠水嬉金傀儡,纷纷过锦玉婆娑。月照龙颜含喜色,千秋万岁乐宁多。
千秋万岁乐无多,忽尔辽阳烽火动,焦劳无复听云和。
天昏莫埽蚩尤雾,河决谁怜瓠子歌。吹角难令玄女降,舞干其奈有苗何。
甲申三月燕京乱,此琴七弦忽尽断。玉殿横飞铁骑声,天威先示空桑变。
从此中华礼乐崩,八音遏密因思陵。小臣亦似峄阳干,半生半死难骞腾。
伏波马革裹未遂,轩辕龙髯攀不能。感君珍重此琴归,九庙神灵实凭依。
鼓之舞之元气驰,帝出乎震是今时。殷荐上天以崇德,此琴将为圣人师。
太尝于焉再稽首,为取赐琴挥玉手。童子金炉添御香,主人朝服当西牖。
落日阴连海岱云,平沙远映青徐柳。初拨宫弦钟吕鸣,缥渺箫韶吟紫清。
春风吹满蓬莱阙,和銮正绕千花行。移商未成忽变徵,剑戟相摩两不止。
中原群盗俄蜂起,至尊叹息呼赤子。更调角羽风嘈嘈,中见黄巾争舞刀。
杀人无声如刈蒿,茫茫百草儿女号。又闻投鞭渡临洮,九龙池水流人膏。
百官披发冲波涛,君王泪沾火藻袍。笳声夜奏单于小,猎火秋悬太白高。
堂堂天朝事遂去,可怜万国无臣庶。往日霓裳宴太平,开元子弟俱何处。
抔土谁封金粟堆,杜鹃自挂苍梧树。惊风如刀频割弦,欲续断弦双手酸。
馀音绕梁何缠绵,满堂宾从皆涕涟。请君罢弹莫终曲,恐令南北诸侯哭。
偶然失势龙为鱼,终见时来马生角。他朝日月定重输,今夕鸾皇聊独宿。
否极泰来天有尝,万里高飞翼先伏。偕君阿阁贺升平,雌雄和鸣三十六。
吏方居官时,美誉无不有。及乎恶声出,乃在解官后。
有势易为好,无势易为丑。万事要诸终,公论翻覆手。
请看楚大夫,得代数年久。两邑父老言,至今不改口。
予决未始私,馈献无所受。不为病留此,热官已唾取。
鼎贵何足云,人当论贤否。黟歙君桐乡,此亦足不朽。
春风未绿江南草,春信腊前梅蕊早。水村著处是南枝,想见君行被花恼。
如君久合上华途,胡为半刺犹题舆。奉引未骑沙苑马,佐藩且食武昌鱼。
频年欣接游从乐,忽手别书空作恶。江干跋马望行舻,日暮山寒云错莫。
往闻南纪百战场,腥风杀气吹湖湘。只今江汉俱练静,棹讴杂发行连樯。
君从鹦鹉洲边去,历历遥看汉阳树。莫言槌碎黄鹤楼,准拟书来寄佳句。
茅亭竹径是君家,一入尘寰鬓星华。何必秋怀偏感菊,满园春菜亦黄花。
国于南山之下,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以至近求最高,其势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之所为筑也。
方其未筑也,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曰:“是必有异。”使工凿其前为方池,以其土筑台,高出于屋之檐而止。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恍然不知台之高,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公曰:“是宜名凌虚。”以告其从事苏轼,而求文以为记。
轼复于公曰:“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既以言于公,退而为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