酾水投过日,佳思生襟裳。缅怀江上笛,相游共胡床。
星月弄疏明,草木来远香。所得亦饷尔,端能谢炎凉。
会稽宝祐桥南,有小小药肆,则吾友云谷悬壶地也。
云谷深于茶理,相知者日集试茶,纷至沓来,应接不暇。人病其烦,而云谷乐此不为疲也。术擅痈疽,更专痘疹。然皆以聪明用事,医不经师,方不袭古,每以劫剂臆见,起死回生。人终疑其游戏岐黄,不尊不信,故凡患痘之家,非极险极逆时,医之所谢绝者,决不顾吾云谷也。云谷也诊视灵敏,可救则救,不可救则望之却走,未尝依回盼睐,受人一钱。
性极好洁,负米颠之癖,恨烟,恨酒,恨人撷花;尤恨人唾洟秽地。故非解人韵士,不得与之久交。
自小多艺,凡羌笛、胡琴、凤笙、斑管,无不精妙。而尤喜以洞箫和人度曲。向与李玉成竹肉相得,后惟王公端与之合调,余皆非其敌手也。
其密友惟陆癯庵、金尔和与余三人,非大风雨,非至不得已事,必日至其家,啜茗焚香,剧谈谑笑,十三年于此。以今年三月之晦,二鼓方寝。次日呼之不起,排闼而入,则遗蜕在床矣。余与尔和闻之惊诧,仓皇走视,痴病植立,惝恍久之。
张子曰:云谷居心高旷,凡炎凉势利,举不足以入其胸次。故生平不晓文墨,而有诗意;不解丹青,而有画意;不出市廛,而有山林意。至其结交良友,直是性生,非由矫强。数月前有客在座,命苍头取其所藏雪水煮茶,而大为室人所谪,云谷大怒,经旬不与交语。谓余弟道之曰:“某以朋友为性命,乃欲绝我朋友。”只此一语,具见侠肠,是岂不读书、不晓文墨之人而能道此也哉!
朱弦乍拂松风鸣,素丝夜泛清商声。枯桐寿世三百载,先生手泽天人惊。
君不见在山泉清出山浊,壮气泠泠满空谷。杂耳淫哇未易除,雅操苍凉一何促。
先生忠谊贯金石,余蕴兼能达音律。精思梦谒虞帝廷,亲受重华五音节。
正乐原宜先正君,庙堂时事方纷纭。青词独煽冰山势,白简能酬玉阙恩。
一疏将军误,再疏丞相怒。枷锁风吹彻骨香,刚肠百鍊金难铸。
我观先生论制乐,选竹调丝自镌削。首和葭管次和琴,纬以埙篪合以籥。
此琴疑即手所裁,铭文小篆书雷回。虬枝蟠跗色坚润,绿髹瑶轸生冰埃。
端襟试鼓流泉意,簇吕钟宫皆入细。激越同惊变徵音,绀云紫雪凝天地。
摩挲漆字悄三叹,自古龙门伤直干。至人欲为《猗兰操》,浩气空存《广陵散》。
姓字今如星斗光,伟哉人琴两不亡。袖笼湘水浸寒月,虚籁空山印碧血。
洛阳处天下之中,挟崤渑之阻,当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盖四方必争之地也。天下当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先受兵。予故尝曰:“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
方唐贞观、开元之间,公卿贵戚开馆列第于东都者,号千有余邸。及其乱离,继以五季之酷,其池塘竹树,兵车蹂践,废而为丘墟。高亭大榭,烟火焚燎,化而为灰烬,与唐俱灭而共亡,无馀处矣。予故尝曰:“园圃之废兴,洛阳盛衰之候也。”
且天下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而知;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圃之废兴而得。则《名园记》之作,予岂徒然哉?
呜呼!公卿大夫方进于朝,放乎一己之私以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乐,得乎?唐之末路是已。
贫士若孤云,随风自缥缈。或来堕檐端,或去罥林杪。
浩然太空中,聚散凭秋昊。无依与有托,云自初不晓。
丞相吏朱云,大夫掾孙宝。二生自标置,犹道不为好。
古之贤达人,志不在温饱。不知古今人,何以异其道。
觅举趣为官,立意驰八表。家人方戛釜,明日晚餐少。
何者是远谋,一饭尽千巧。怀哉孔颜乐,乐处果不小。
饭疏食饮水,疏水具之早。有巷有箪瓢,优游足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