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宫中春草绿,君王无事欢不足。宜春北院小蛾眉,日日霓裳按新曲。
侍女倾心复尽计,歌舞君前不如意。今年新得太真妃,从此龙颜不胜喜。
望春楼下纥那歌,枉说扬州古铜器。梨园乐府两部齐,尽歌乐府新歌词。
君门谁道九重远,岁久欢声闻远夷。渔阳万骑仓黄入,帐中妃子吞声泣。
当时掌上不忍看,玉骨埋时烟雨湿。属车尘远空邮亭,邮亭牧竖嗟娉婷。
凌波袜在香未绝,万人争看俱伤情。一朝持入咸阳市,空得千金贾客惊。
寒寒暖暖,雨雨晴晴,无端催趱红绿。湿燕双双,语语似怜幽独。
银灯半昏碧影,十年愁、多到心曲。此际也,不销魂、断尽肠儿还续。
不忿青蛾元鬓,才弹指、逢人便惭珠玉。吟遍花笺,想也半消清福。
惟应冰纨宝钿,料天公、谁妒尘俗。试看取,古今来、嵇啸阮哭。
凤鸟蹁跹舞绛檐,至和感物不须占。从今英俊多登第,分付飞禽育子添。
吾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势以干非其类,出技以怒强,窃时以肆暴,然卒迨于祸。有客谈麋、驴、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
临江之麋
临江之人畋,得麋麑,畜之。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习示之,使勿动,稍使与之戏。积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己之麋也,以为犬良我友,抵触偃仆,益狎。犬畏主人,与之俯仰甚善,然时啖其舌。
三年,麋出门,见外犬在道甚众,走欲与为戏。外犬见而喜且怒,共杀食之,狼藉道上,麋至死不悟。
黔之驴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永某氏之鼠
永有某氏者,畏日,拘忌异甚。以为己生岁直子;鼠,子神也,因爱鼠,不畜猫犬,禁僮勿击鼠。仓廪庖厨,悉以恣鼠,不问。
由是鼠相告,皆来某氏,饱食而无祸。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馀也。昼累累与人兼行,夜则窃啮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终不厌。
数岁,某氏徙居他州;后人来居,鼠为态如故。其人曰:“是阴类,恶物也,盗暴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猫,阖门撤瓦灌穴,购僮罗捕之,杀鼠如丘,弃之隐处,臭数月乃已。
呜呼!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