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清楼外花桥,压钿镜空波,剪莼春晚。索郎酒载,莲泥插桨,草堤铺毯。
新蟾容易堕,趁断港、渔灯寻曲院。只怪得、未了吟情,楚尾燕樯催散。
昔游恼乱回肠,是挑菜收裙,倚桃遮扇。旧乡凝望,可堪又对,败芦沉雁。
秋峦枫似锦,终不比、孤山青一片。况那日、紫曲閒门,谱箫人远。
栉密翠婵娟,结根岩石前。不饶尘土地,自信雪霜天。
湿云黏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
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花悰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
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孤迥。盟鸾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
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三月金陵别,匆匆催夜发。无处不伤春,杨花半江雪。
海水忽成潮,奔流亦西回。行人度江去,何日金陵来。
可爱焦山孤,直对妙高台。天遣神鳌戴拳石,青莲一朵龙宫开。
雨足南风生五两,楚柁吴樯竞来往。海门雁阵入云飞,甓社鲎帆迎月上。
信宿过淮阴,不见淮阴祠。将军竟为儿女诈,空忆钓鱼城下时。
行行泗州近,岸有铁佛古。水妃泉下伏,犹疑作雷雨。
平生不出户,焉知天下奇。前瞻凤阳城,宫殿起参差。
两都未足论,天启万年基。四方此会同,车马填九逵。
苦酒能宽忧,酌酒日赋诗。远游颇快意,白发羞成丝。
怅望芳草绿,秪合归樵牧。明年上疏当乞身,葛洪井西镜湖曲。
生涯随分乐樵苏,弛担归来日未晡。松下清风宜少憩,终南捷径苦崎岖。
刘宠声名自汉宫,一钱清誉可谁同。几年政在文翁上,三月途分鲁国中。
莞水兰荃饶雨露,穗城桃李蔼春风。主恩莫谓天涯远,行矣燕台跃紫骢。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